凌晨三点的邮局地下室,死寂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像鼓点敲在耳膜深处,每一次搏动都牵动着紧绷的神经。
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旧纸张的霉味,潮湿的颗粒感黏附在鼻腔内壁,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陈年的叹息。
唯一的声响是老旧线路里不甘寂灭的电流嘶鸣,细微的“滋滋”声在墙角蜿蜒爬行,如同毒蛇在暗处吐信。
我用指甲撬开老式电报机的外壳,指尖触到金属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骨窜上手臂,仿佛碰到了埋在冻土里的尸骸。
机芯的构造比我想象的更复杂,像一具被掏空内脏的钢铁骨架,裸露的铜线如断裂的神经末梢,在昏黄手电的光晕下泛着冷青色的光泽。
就在那具骨架的核心,一卷比我小指甲盖还小的微型磁带,被某种绝缘胶牢牢地固定着,胶体干涸发黄,边缘微微翘起,仿佛一颗寄生的心脏,在黑暗中无声搏动。
姥爷的字迹,瘦硬如刀刻,在标签上写着:“第七声,留给听懂的人。”
第七声?
什么意思?
我的呼吸一滞,喉咙发干,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指尖都泛起一阵阵麻痹的凉意。
阿毛改装过的播放器就在手边,我颤抖着,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取下磁带——那微小的胶体在镊尖微微震颤,像一片将熄的灰烬。
几乎是屏住呼吸将它塞了进去。
按下播放键的瞬间,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后,断断续续的人声从微型喇叭里钻了出来,微弱,却像钢针一样扎进我的耳膜,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金属摩擦的毛刺感。
“……模型社……头目不露脸……用尸体换编号……陈金花知道……七月十三是祭日……”
每一个词都像一枚炸弹,在寂静的地下室里引爆,余音在四壁间来回撞击,震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模型社、尸体、编号……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我脑中疯狂盘旋,却拼凑不出完整的图案。
就在这时,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永恒的沙沙声,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啃噬磁带,又像时间在缓慢地腐烂。
我正要倒带重听,金手指的界面却在我的视网膜上自动弹开,一行冰冷的数据流淌而过:【声纹比对中……频率、波形、断句间隔……与目标“姥爷”临终前呓语样本一致率99.9%!】
我猛地攥紧了播放器,塑料外壳在掌心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天灵盖,头皮发麻,仿佛有冰水从头顶浇下。
这不是录音!
录音无法复制出一个人临终时,声带肌肉因衰竭而产生的独特颤抖和气若游丝的节奏——那是一种生命即将熄灭时,灵魂在喉间最后的抽搐。
这不是姥爷提前录好的话,这是他用尽生命最后一点力气,以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将他最后的遗言,“种”进了这台冰冷的机器里。
这台电报机,成了他最后的喉舌,而这段磁带,是他的墓志铭。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发出剧烈的震动,嗡鸣声穿透布料,震得我大腿发麻。
是顾昭亭的加密来电。
我迅速接通,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他沉稳的声音,而是猎猎的风声和摩托车引擎的咆哮,金属摩擦的轰鸣夹杂着轮胎碾过碎石的“咔嚓”声,仿佛他正冲向深渊。
“晚照!我在……”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被强风撕扯得支离破碎,像信号塔在风暴中摇摇欲坠,“……县城……桥……路障……”
“顾昭亭?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我对着话筒低吼,喉咙发紧,耳膜被噪音刺得生疼。
“……养护工……不对劲……”他那边的信号更差了,像是信号塔被瞬间摧毁,只剩下断续的喘息和风的呼啸,“……鞋底……红泥……袖扣是蛇……”
蛇形袖扣!
我脑中轰然一响,那是我在母亲遗物里见过的东西!
一个同样的袖扣,被她用手帕紧紧包裹,藏在相册夹层里,金属蛇眼在昏光下曾闪过一道冷光。
“……电……电所的车……车牌……”
刺啦一声,通话被彻底切断。
我再拨过去,听筒里只剩下冰冷的忙音,一声接一声,像丧钟敲在耳膜上。
我呆立在原地,地下室的寒冷和手机里残留的忙音,像两条毒蛇,缠住了我的四肢百骸,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而滞涩。
他出事了。
就在去县城的路上,就在那座桥上。
他们知道顾昭亭带着我誊写的胶卷笔记,他们要杀人灭口。
我还未从顾昭亭的失联中缓过神来,阿毛的电话又像催命符一样打了进来,他的声音又急又快,带着压抑不住的恐慌:“晚照姐!不好了!许明远又来了!他……他搬了台幻灯机到你家堂屋,说要给孩子们放老电影!”
“幻灯机?”我脑子嗡的一声,一种不祥的预感扼住了我的喉咙,口腔泛起铁锈般的腥味。
“是啊!他说怀旧……可是、可是他放的……”阿毛的声音开始发抖,“他放的是你小时候的照片!就在院子里跳皮筋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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