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的黑暗,像一块浸透了冰水的毛毡,沉甸甸地压在我身上,寒意顺着脊背爬升,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扎进皮肤。
空气凝滞,呼吸都带着湿冷的锈味。
我屏住呼吸,将最后一片薄如蝉翼的磁铁干扰片贴在床板底下,金属的冰冷触感从指尖瞬间传遍全身,指尖微微发麻,像被电流轻轻刺了一下,又迅速沉入骨髓。
成了。
我缓缓翻过身,故意让床板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吱嘎”,那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像是老旧门轴在夜风里挣扎。
紧接着,我将压抑已久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不是嚎啕,而是那种困兽濒死前的、断断续续的悲鸣,声音沙哑,混着鼻腔的抽动,连我自己都几乎信了这绝望的真实性。
为了让这场戏更加逼真,我将手指死死抠进床垫的缝隙里,用尽全力,直到指甲在压力下崩裂,尖锐的刺痛从指尖传来,一缕温热的血顺着指缝渗出,黏腻地贴在掌心。
我却连眉头都不敢皱一下,连呼吸的节奏都控制在颤抖的边缘。
他错了。
他看到的是我刻意紊乱的呼吸,是我表演出来的绝望,但他永远看不到我脑海深处那片真正掀起风暴的海洋。
昨夜,当我按照习惯复盘姥爷留下的那盘残局时,金手指毫无征兆地启动了。
它自动推演出的第十步棋,一枚平平无奇的“兵”,其落子坐标经过换算,竟与母亲那本旧相册背后、用药水浸泡后才浮现出的“钟楼地下室”坐标,完美重合。
那一刻,我如遭雷击。
我闭上眼睛,任由那压抑的呜咽变成真实的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因为命运的齿轮终于开始咬合。
脑海里不再是恐惧,而是一遍遍默念的棋谱。
棋盘在我意识中无限放大,每一个棋子都变成一个闪光的节点,发出低频的嗡鸣,像电流在神经末梢游走。
当那枚“兵”落下时,一条清晰的路线图瞬间点亮——从配电房的总闸,到切断电源后仅有三秒钟应急灯照明的黑暗走廊,再到通往后巷的通风口……所有细节,精准到秒。
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许多年前,姥爷坐在我床边,用指节在床沿上轻轻叩出的“三短一长”的节拍,那节奏像心跳,像摩斯密码,像某种沉睡的唤醒信号。
那是反攻的序曲。
许明远外出时,姥姥看我的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决绝。
他前脚刚踏出家门,姥姥就像一头蛰伏多年的母狮,动作快得不像一个老人。
她从那个散发着酸味的腌菜坛子底下摸出一个油纸包,迅速将里面的东西——我瞥见了,是几张幻灯机胶片——转移到她那件宝贝了几十年的大红裙子的夹层里。
她的针线活一向很好,但今天,我看到她的手指在裙褶内侧飞速穿梭,绣下的却不是花鸟,而是三组细微的、不规则的凸点。
我立刻明白了,那是她自创的盲文密码。
这个家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场。
她做完这一切,将一个火柴盒大小的本子塞进灶台的暗格,又从墙壁的砖缝里抠出半截烧焦的火柴,在小本子的封底飞快地写下一行字。
做完这一切,她才把那件红裙子递给我,低声说:“晚照,天凉,下午进你姥爷屋子,把这件衣服也带着,就说……就说给旧衣柜熏熏樟脑丸。”
她的手心满是冷汗,但眼神却像燃烧的炭火,灼得我心头一颤。
我接过裙子,那布料下藏着的,是她三十年来第一次主动传递出的情报。
她不是为了活命,她是为了让我,能赢。
午后,我以整理旧物为名,走进了姥爷的房间。
屋里弥漫着一股旧书和尘埃混合的味道,那是时间的味道,干涩中带着一丝霉变的甜腥。
阳光从窗缝斜切进来,照亮空气中漂浮的微尘,像无数细小的星屑在缓慢旋转。
我按照记忆,将那盘残局在棋盘上重新摆好。
当我将手伸向棋盒时,金手指再次启动。
这一次,它没有推演棋局,而是调取了另外一些东西——近五日许明远的全部行动轨迹,家中所有智能设备记录下的灯光异常数据,以及那台“静默监测v2.0”捕捉到的我的每一次心跳波动峰值。
这些庞杂的数据在我脑中汇聚、重组,最终在眼前的棋盘上,生成了一幅匪夷所思的动态推演图。
许明远的行动轨迹变成了一条红色的光线,在棋盘上蜿蜒穿行,而我每一次的心跳异常,都在棋盘的某个位置激起一圈涟漪,泛着幽蓝的光,像水波在记忆的湖面扩散。
我颤抖着伸出手,将一枚红色的“炮”向前平移了一格。
就在棋子落下的瞬间,我脑中的动态图发生了变化。
代表许明远的那条红色光线,其未来的预测路径,末端竟微微偏移,指向了配电房的后巷!
我的心跳狂跳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膛,耳膜里全是血液奔涌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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