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指尖被粗糙的墙面磨得生疼,炭笔的粉末混着灰尘,染黑了我的指甲缝。
小满蜷缩在我身后,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连呼吸都带着细微的颤抖。
我们躲藏的这处废弃邮局夹层,空间狭小得令人窒息,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纸张腐烂和霉菌混合的怪味。
我没有理会身后的动静,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墙上那副潦草却致命的地图上。
那是我凭借记忆和零碎线索画出的钟楼仪式动线图。
炭笔划过,留下一道道黑色的轨迹,代表着组织成员的巡逻路线、哨兵的站位,以及仪式的核心区域。
几乎在我落笔的瞬间,一种熟悉的、冰冷的数据流就涌入了我的大脑。
这不是思考,而是一种被动的接收。
墙上的简笔小人旁边,开始自动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只有我能“看见”的无形注释:巡逻队员A,反应延迟0.8秒,情绪阈值偏低,受惊吓后优先向东南方逃离;狙击手B,视线盲区在钟楼顶部第七级台阶,换弹间隙3.2秒;核心成员C,习惯性动作是每隔一分半钟触摸左耳……金手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补全着每一个细节,将这场即将到来的围猎,变成了一道可以计算的数学题。
我画出代表老K的那条核心动线,他将在仪式开始前,绕着钟楼底座念诵圆周率。
这是他标志性的行为,一种精神上的自我催眠,也是对所有参与者的无形威慑。
我的炭笔随着脑海中浮现的影像,在墙上轻轻敲击,模拟着他念诵时的停顿节奏。
嗒…嗒…嗒……嗒。
又是一遍。
三短,一长。
我的手猛地僵在半空,炭笔“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滚进黑暗里。
这个节奏……这个三短一长的节奏,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撬开我记忆深处一个尘封的角落。
姥爷。
是姥爷下棋时的习惯。
每当他思考关键一步,或是将死对方时,指节就会这样敲击着棋盘边缘,三短一长,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和残忍。
我小时候以为那只是他无意识的小动作,此刻,这声音却与老K的念白诡异地重合在一起,像两条跨越时空的毒蛇,在我脑中噬咬着我的理智。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
一个被我刻意忽略的画面,疯了似的冲破记忆的堤坝。
母亲的相册,那本被我翻了无数遍的旧相册,最后一页,是一张被烧掉了大半的合影。
照片的背景,正是黄昏下的钟楼。
母亲穿着一条漂亮的蓝裙子,笑得灿烂。
而在照片被烧毁的边缘,角落里,站着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男人,身形被阴影笼罩,看不清面容。
但我记得,清清楚楚地记得,他的手里,握着一枚棋子。
一枚红色的“炮”。
呼吸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我浑身冰冷。
那个男人……那个敲击桌面的节奏……那个钟楼下的背影……
姥爷不是对抗组织的人。他不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我们。
他是“他们”的人。
他是最初的,那个被称为“老棋手”的怪物。
头顶的通风管道突然传来一阵金属刮擦的闷响,灰尘簌簌落下。
我立刻将小满护在身后,死死盯着声音的来源。
一块挡板被推开,一道黑影灵巧地滑落,稳稳地站在我们面前。
是顾昭亭。
他身上带着一股硝烟和血腥味,作战服的肩膀处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正慢慢渗出。
“他们加强了外围的拦截,我费了点功夫。”他声音压得很低,将一个用防水袋包裹的东西递给我,“头目要来了,情报说他会亲自主持仪式。这里不能再待了,我们必须马上走。”
防水袋里,是一把冰冷沉重的手枪。
但我没有接。
我只是摇了摇头,目光重新落回墙上那副诡异的动线图。
“不,”我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们不走。他不是来杀我的。”
顾昭亭的眉头紧紧皱起,不解地看着我。
“他是来找‘容器’的延续。”我捡起地上的炭笔,转身面对墙壁。
我没有去擦掉原来的线条,而是用更重的力道,在图上画出反向的箭头和标注。
我将金手指提供给我的数据,用一种全新的逻辑重新串联起来。
“你看,”我指着代表老K的那条线,“他对圆周率的执着,精确到小数点后上百位,这不是记忆力好,这是一种无法停止的强迫症,是某个程序留下的烙印。他主持仪式时对参与者眨眼频率的苛刻要求,也不是为了控制,而是在模仿,在依赖一种固定的节拍。还有他对蓝裙子女孩的执念……”我的声音顿了顿,喉咙里一阵发苦,“这不是变态的癖好,是补偿。”
我用炭愈发用力,几乎要将墙壁划穿:“他所有的行为模式,都指向一个结论——他在复刻。复刻一个很多年前,在这里举行的,但最终失败了的仪式。而小满,”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还在瑟瑟发抖的女孩,“她只是一个因为穿着蓝裙子而被选中的替身。一个用来填补当年那个‘失败品’位置的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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