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夜晚。
窗外的黑暗像一块湿透的黑布,沉沉地压下来,裹住整个村庄,连风都仿佛被闷死在缝隙里。
夜色浓得几乎有了重量,压在窗棂上,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像是老屋在梦中呻吟。
我指尖的微光在操作界面上跳跃,每一次闪烁,都带着一丝电流的“噼啪”轻响,像夏夜里的萤火虫,微弱却执拗。
那光点每一次跃动,都代表着一道精心伪造的生命信号被发射出去——模拟的是一颗走向停摆的心脏,一具即将被判定为“脑死亡”的躯壳。
我的金手指——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奇异能力——正在以微秒为单位,不断校正着节律的细微偏差。
我能“听”到它在颅内运作的节奏,像一台精密的机械钟,齿轮咬合间发出低频的嗡鸣。
它将虚拟的脑波曲线,无限逼近组织数据库里那些“失败品”的最终数据模型。
每一次校准,我的太阳穴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一根冰冷的钢针从颅骨内侧缓缓刺入。
这痛感带着金属的寒意,顺着神经蔓延至指尖,指尖随之泛起麻木的微颤。
我甚至能感觉到皮肤下血管的搏动,像被无形的手指掐住,一抽一抽地疼。
这代价,就是我的精神力,我的脑细胞,我存在的本身。
李聋子依旧在黄昏时分准时出现,提着一个旧饭盒。
铁皮盒边缘已经锈迹斑斑,碰撞门框时发出“当”的一声闷响。
他从不开口,浑浊的眼睛里却藏着比言语更丰富的东西——那是一种历经风霜后的沉静,像枯井深处的一潭死水,映着天光,却不泛涟漪。
他将饭菜摆好,对我比划了一个手势——拇指和食指圈成一个圈,意味着“安全”。
那动作干脆利落,手指关节因常年劳作而粗大变形,动作却精准得像训练过千百遍。
昨天,他的手掌是摊开下压的,那是“危险”的信号。
我不知道他的情报来源,但我选择相信这沉默的默契。
今天,他放下饭盒后,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开。
他突然伸出枯瘦的手,重重地在桌面上拍了一下。
木桌“咚”地一震,碗里的汤汁都晃出了一圈细小的波纹。
我心头一惊,抬头看向他。
他面色凝重,先是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指尖微微颤抖,仿佛在模拟某种频率的震动。
然后,他指向我。
接着,他做了一个让我脊背发凉的动作——双手并拢,然后猛地向两侧撕开,像撕开一张无形的网,动作干脆而决绝。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劈开我脑中的迷雾。
撕开?
痕迹?
他在警告我!
每一次我动用能力,每一次深度思考和模仿,都会在无形的维度里留下痕迹,就像石头投入静水,会荡开一圈圈涟漪。
而阿九那些精密的仪器,捕捉的或许不是声音,不是心跳,而是这种“思维涟漪”!
送走李聋子,我立刻翻箱倒柜,找到了姥爷生前用的一个旧皮箱。
箱体皮革皲裂,散发出淡淡的霉味和陈年樟脑的气息。
我急切地翻找,指尖触到箱底一本泛黄的病历,纸页脆得几乎一碰就碎。
我拂去灰尘,指尖划过那些潦草的字迹,最终停在一行诊断记录上:“癫痫发作前,脑电波频率出现特征性峰值,约14 - 16赫兹。”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如果阿九的设备能捕捉到思维的震动,那我能不能主动制造一种更强烈、更混乱、更具迷惑性的震动,来掩盖我真实的思维活动?
就像在喧闹的集市里,没人能听清角落里的窃窃私语。
癫痫,这种不可控的、毁灭性的脑部放电,或许就是我最好的伪装。
为了测试我的伪装极限,我决定冒险走出这间屋子。
我换上了一件箱底翻出的靛蓝色土布衫,布料粗糙,摩擦皮肤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秋叶在风中摩擦。
我对着镜子,努力佝偻起背,让自己的轮廓显得苍老而臃肿。
镜中映出的影子,模糊而佝偻,像一株被风雨压弯的老树。
然后,我开始练习她的咳嗽——不是简单的咳,而是短促的两声,喉咙深处带着一丝粘稠的痰音,像老井里打水时绳索摩擦辘轳的滞涩声。
这是我观察了她三天得出的结论。
我推开门,傍晚的凉风扑面而来,带着泥土和枯草的气息,拂过脸颊时像一层薄纱轻轻滑过。
村口的茶摊还坐着几个闲聊的老人,茶碗碰撞声、低语声、烟斗的“吧嗒”声混杂在一起,像一首缓慢的老歌。
我刻意放慢脚步,拄着一根捡来的木棍,一步一顿地朝那边走去。
木棍点地时发出“笃、笃”的轻响,节奏缓慢而沉重。
张婆婆正坐在最外围,眯着眼打量着每一个过路的人。
她身上的蓝布衫在晚风中微微鼓动,像一面褪色的旗。
“咳……咳……”我压低嗓音,发出了练习了无数遍的咳嗽声,喉咙里刻意带上一丝痰音,连自己都几乎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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