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扇窗,正如老K所言,没有上锁。
它隐藏在一片爬满枯萎藤蔓的墙壁后,藤蔓干枯如蛇骨,轻轻一碰便簌簌断裂,落下的灰烬沾在脸上,带着腐朽的苦味。
窗台积着厚厚的雪,触手冰冷而松软,像触摸一具久埋的尸体。
雪的中央,一枚小小的黄铜铃铛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只凝视着我们的眼睛。
我认得它,那是老K从不离身的物件,是他从某个古老的寺庙里淘来的,他说能静心。
可现在,它出现在这里,成了一个路标。
我伸手,冰冷的手指触碰到同样冰冷的铜铃,将它拿起。
铃舌在我的动作下轻轻晃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它被巧妙地卡住了,内部似乎嵌着一根细如发丝的金属丝。
我翻过铃铛,在铃舌内侧,金手指的微距视觉捕捉到一行用针尖刻下的、几乎无法辨识的小字。
“用我的名字,开第三扇门。”
我的名字?
不,是“我”的名字。
老K的名字。
金手指的数据库里,关于老K的个人信息少得可怜,但有一个词条被高亮标注——许明远。
姥姥家的第三扇门,一扇通往储藏室的、常年上锁的门。
许多年前,许明远曾经撬开过它,用来藏匿那些他从外面带回来的、见不得光的影像资料。
老K用这个只有我和他知道的秘密,告诉我下一处关键地点。
这里,第三扇门是档案室。
静默堂的内部比我想象的还要死寂,空气沉重得像浸透了水的棉絮,每吸一口都带着福尔马林的刺鼻与陈年尘埃的霉味,鼻腔像是被刀片划过。
脚下的地砖冰冷坚硬,每一步都发出轻微的回响,仿佛整栋建筑都在倾听。
我们避开摄像头,像两道影子,无声地滑到走廊尽头的档案室门前。
门是电子锁,但旁边有一个不起眼的备用钥匙孔。
我将铜铃的挂绳末端掰直,那是一根特制的钢丝,正好能探入锁芯。
按照记忆中许明远撬锁的习惯手法,我轻轻拨动——金属丝在锁芯内滑动,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像老鼠啃噬骨头。
门,开了。
眼前的景象让我和顾昭亭同时屏住了呼吸。
这里根本不是存放纸质档案的地方。
满墙都是顶天立地的玻璃陈列柜,柔和的灯光从内部打出,将柜中的一切照得清清楚楚。
每一个柜子里,都静静地站着一个与真人等高的女性人偶。
她们穿着各色的衣服,姿势各异,面部栩栩如生,皮肤的纹理、嘴角的弧度,都完美得令人心悸。
我鬼使神差地凑近其中一个玻璃柜。
柜中的人偶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连衣裙,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就在我与她对视的瞬间,她的眼珠,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那不是机械的转动,而是一种……生物的、本能的微颤,像沉睡中被惊扰的瞳孔。
金手指的分析结果瞬间弹出:活体角膜移植。
我猛地后退一步,撞在顾昭亭身上,他的手臂传来坚硬的触感,像一堵墙。
他扶住我,目光扫过那些玻璃柜下方的标签。
标签上写着姓名、年龄和“入库日期”。
金手指立刻将这些信息与我脑中那份庞大的失踪人口名单进行比对。
匹配度,百分之九十八。
这里不是什么模型库,这里是“活体中转站”。
她们还活着,或者说,她们身体的一部分,还活着。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从我的脚底瞬间淹没到头顶,皮肤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连呼吸都变得稀薄。
档案柜的第三层,与视线平齐的位置,突兀地放着一本黑色的硬壳日志。
我颤抖着手将它拿起,翻开。
里面的字迹龙飞凤舞,我认得,是老K的笔迹。
日志记录了他混入静默堂后的所见所闻,充满了混乱、愤怒与绝望。
他写道:“他们找到了一种剥离意识的方法,保留躯体的‘活性’。他们称之为‘静默’,用这种方式代替死亡。他们称这些躯壳为‘模型’,用这种方式代替灵魂。但我发现,真正的静默,不是让死人闭嘴,而是让活人,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我翻到最后一页,那里的字迹变得潦草而急促。
页末,夹着一张即时成像的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一排巨大的、冒着白气的低温冰柜。
老K站在冰柜前,手里拿着一张社员卡,卡上是周麻子那张猥琐的脸。
他正将卡片,塞进一个读卡器里。
照片右下角的时间戳显示,拍摄时间是昨天深夜。
他还活着。
他不但活着,而且拥有了某种程度的自由,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替我们搜集情报,传递信息。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走廊深处传来。
那声音很特别,节奏缓慢而沉重,像是拖着一条腿在行走。
一步,两步……七步。
然后是一个短暂的停顿,仿佛在调整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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