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轻轻摇晃,晨雾如同一层薄纱覆盖在江面上,乳白色的水汽缓缓流动,仿佛整条江都在低语。
江风带着湿冷的触感拂过脸颊,像指尖划过冰面,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我摊开从防水袋里取出的那片碎纸,指尖触摸到的感觉冰冷且粗糙,纸面纤维凸起,边缘因泡水而微微卷曲,留下一道道水渍的纹路,像是时间刻下的伤痕。
老K的字迹在微弱的光线下格外醒目,“回声阁”这三个字,笔锋倾斜着刺入纸中,力道穿透纸张,收笔时带着一丝决绝的干涩,仿佛每一划都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墨迹在纸纤维中微微晕开,像血渗入布帛,留下一种近乎仪式感的沉重。
金手指在我的脑海中快速运转,将这三个字的笔压、倾斜角度、运笔习惯与他日记本里那句撕心裂肺的“错了”进行三维数据对比。
视觉中,两组笔迹在虚拟空间中重叠、旋转、校准;听觉上,系统发出轻微的“滴——”声,像是精密仪器在呼吸;触觉反馈则如电流般在太阳穴一闪而过,提示匹配完成。
结果瞬间弹出,匹配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这不是匆忙写下的提示,而是一个死囚在行刑前刻下的遗言。
金手指并没有就此停止,它自动展开搜索,调取了镇南文具厂停产前的所有信纸批次档案。
纸张的纤维构成、克重,以及那几乎用肉眼难以分辨的浅灰色水印,精确地指向了三十年前的一个特殊批次。
档案备注清晰地写着:殡仪系统内部通报专用纸。
“回声阁”,这个名字就像幽灵一样,在任何公开的地图、官方记录,甚至地方志的野史中都没有留下痕迹。
它仿佛从未存在过。
但在我的记忆数据库深处,一张十二年前火葬场改建工程的草图被强烈的光照亮。
视觉中,泛黄的图纸边缘卷曲,红圈像一道凝固的血痕;听觉上,金手指的扫描声如雨点般密集,最终定格在角落那个被油性笔圈出的“HSG”。
HSG。
回声阁。
我猛地从那片碎纸上抬起头,江风吹得我眼睛发涩,眼角微微刺痛,仿佛有细沙嵌入。
我看向身边沉默的顾昭亭,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紧绷:“它就在殡仪馆地下,一直没有拆除。”
顾昭亭接过那张图纸复印件,目光像鹰隼一样锁定在那个红圈上,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
纸张在他手中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像是某种不安的预兆。
“如果他们的头目真的藏在那里,为什么要让老K用这么复杂的方式传递信息?把坐标实物化,塞进一个肯定会被打捞的沉船流程里,这太容易暴露了。”
我摇了摇头,胸口一阵发冷,仿佛有寒气从脊椎爬升。
“不,这不是为了暴露,而是为了筛选。”我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害怕被江风中的某个耳朵听到,“他们不需要任何人找到那里,他们只需要一个‘能听懂的人’。一个能听懂我母亲那首歌的人,一个能分辨银铃背后特定震动频率的人,一个……能理解静默语法的人。”
金手指适时地回放了老K守灵夜的监控画面。
画面无声,但我的感官却被重新构建:视觉中,他低头坐在角落,肩胛骨在旧夹克下微微起伏;听觉上,金手指模拟出他哼唱《送别》的旋律,低沉而断续;而最关键的,是触觉反馈——他右手每敲击膝盖三下,金手指便捕捉到一次微弱的震动波,像心跳,像摩斯电码。
那不是悲伤时的颤抖,也不是打发时间的习惯。
金手指将那敲击的动作转化为波形图,再与我们从广播信号中截获的次声波编码进行对比——节奏、间隔、强弱,完全吻合。
我的心猛地一沉,仿佛坠入无底深渊。
那是编码的校准;那不是悲伤,而是记忆的烙印。
老K不是叛徒,他从未屈服。
他用自己的身体,以最原始的方式,变成了一个“活体信标”。
他用生命记住的,不是一句口供,而是通往组织核心的路线图。
我们决定当晚就行动。
深夜探访殡仪馆旧区,风险极大,但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白天,我们三人装作若无其事。
李聋子利用上班时间,借口检修老旧设备,悄悄地拆下了广播机核心的定向接收模块。
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在精密的线路板上快速翻动,指尖与金属触碰时发出细微的“咔嗒”声,焊锡的焦味在空气中弥漫。
半天时间,就把它改装成了一个能捕捉特定共振频率的信号追踪器。
用他的手势表示,这个东西能“听”到地下“回声阁”泄露出来的微弱回声。
而我,则以整理陈年档案为借口,进入了殡仪馆的资料室。
我的目标很明确——三年前那场蹊跷的火灾。
金手指在堆积如山的维修日志中快速扫描,很快,一条异常记录被高亮显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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