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这震动的含义。
指尖传来的是一种超越了物理触感的冰冷讯息,短促,停顿,再拉长,接着是两个同样短促的收尾——像一缕寒风在神经末梢划过,又似金属针尖轻轻敲击骨髓。
那节奏太熟悉了,短-长-短短,B的摩尔斯码。
我的大脑甚至不需要处理,那被称为“金手指”的系统已经在我意识深处投射出冰冷的字母:B。
不是警报,是呼号。是暗语。
是谁?
在这座死亡的殿堂里,谁在用这种古老而隐秘的方式传递信号?
我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个总在角落里默默擦拭工具的身影——李聋子。
金手指的数据库疯狂运转,关于他的一切异常行为被瞬间提取、串联、分析,形成了一张细思极恐的逻辑网。
他耳聋,却总能在巡逻队最严密的间隙里穿行,仿佛能听见他们皮靴踩在地砖上的回音——那是一种低频的震颤,通过鞋底传导至地面,被他脚掌的神经末梢精准捕捉。
他修理复杂的广播线路,从不依赖那早已泛黄的图纸,却对每一条深埋在墙体内的暗线了如指掌,仿佛那些线路图就刻在他的脑子里。
我曾见他在深夜独自调试扩音器,手指轻抚铜线接头,指尖微微发麻,像是在读取电流的脉搏。
最关键的一点,也是我之前一直忽略的细节——他给那些被送来“火化”的活体注射氯化钾时,那精确到毫克的剂量。
金手指的生化分析模块告诉我,那个剂量,恰好能将人体新陈代谢压制到仪器都难以检测的最低水平,造成一种深度假死,却又不至于让生命之火彻底熄灭。
他不是在杀人,他是在救人。
他根本不是聋子。
他只是戴上了一副无声的面具,将自己伪装成这座巨大陵墓里最无害的一块砖石。
他在等待,等待一个能听懂这无声信号的人,一个能从死寂中分辨出摩尔斯电码的同伴。
我猛地攥紧那枚纽扣,掌心沁出冷汗,金属棱角硌进皮肉,带来一阵刺痛般的清醒。
它不再是一件冰冷的金属,而是滚烫的希望,像一块刚从火中取出的烙铁,灼烧着我的神经。
我拉着顾昭亭,退到一具冰冷的停尸柜后。
不锈钢柜门散发着刺骨的寒意,贴在背上,像一块冻僵的墓碑。
空气中弥漫着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混杂着铁锈与陈年灰尘的腥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渣。
我掏出纽扣,借着冷柜不锈钢门板上模糊的反光,仔细观察着它震动时表面产生的细微纹路——那是一种高频微颤,在金属表面激起涟漪般的光晕。
金手指立刻将这些物理参数与殡仪馆的设备资料库进行比对,结果瞬间弹出——这是一枚老式的调频发射钮,它的核心元件,能够以特定频率干扰并接入殡仪馆内部的通讯网络。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我脑中成形。
我瞥见旁边一具刚刚被处理过的人偶模型,它手臂上连接营养液的导管还未撤去,接口处有一个小小的金属环。
我毫不犹豫地撕下它,动作迅速地将金属环弯曲,小心翼翼地缠绕在纽扣的两端。
金属丝划破指尖,渗出一滴血珠,混着冷汗滴落在纽扣上,像一滴凝固的誓言。
一个简陋但有效的信号增幅器完成了。
我看向顾昭亭,他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半分迟疑,只有全然的信任。
他的呼吸很轻,却像鼓点一样稳定,落在我耳膜上。
他看懂了我的意图,对我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示意我放手去做。
我深吸一口气,指尖按下了纽扣的中心。
这一次,震动不再是被动的接收,而是主动的发射。
我的指尖以精准的节奏敲击着,将那串代表着希望与求救的讯息反向发送出去:“B-7-求救”。
每一次按压,都像在心脏上刻下一道刻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一秒,两秒,三秒。
死寂。
就在我心沉入谷底,指尖开始发麻时,头顶天花板角落里的广播喇叭,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要被我们自己的心跳声盖过的“滴”声——短促、干净,像一粒沙落入深井。
是回应!
我们不敢耽搁,立刻退回了相对安全的配电间。
配电间内布满锈蚀的铜缆与裸露的接线端子,墙上挂着几块闪烁着红绿指示灯的控制面板,空气里弥漫着臭氧与烧焦绝缘皮的焦糊味。
脚下的水泥地潮湿,每一步都发出轻微的“啪嗒”声,像踩在腐烂的苔藓上。
我将那个简易增幅器接入主控台的音频输入端口,金手指瞬间开始工作,像一个无形的黑客,侵入这片电波的海洋。
很快,它从庞杂的信号中解析出了一个被完美隐藏起来的频段。
这个频段的载波,竟然是火化炉工作时发出的巨大轰鸣声。
那轰鸣如同远古巨兽的喘息,低沉、持续、震耳欲聋,像无数吨钢铁在熔炉中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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