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如同刀子,刮过李双林沾满泥污和汗水的脸颊,带来刺骨的寒意,却也让他因逃亡而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他不敢停歇,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荒野中跋涉。脚下是坑洼不平的田埂和枯黄的草根,每一次落脚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怀中的那个笔记本,硬邦邦地硌在胸口,却像一团火,给予他支撑下去的力量和希望。
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确认自己的方位,并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远离了货场的喧嚣和灯光,四野被浓重的黑暗笼罩,只有稀疏的星光提供着微不足道的照明。他凭借着头顶北斗七星的方位,大致判断出青云镇中心的方向在东偏南。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是镇北老铁路货场更北面的待开发区域。
不能回镇中心,那里是王猛势力盘踞的核心地带,恐怕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出租屋更不能回。
他的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个可能提供帮助的人选,但旋即又被自己否定。赵国庆?他虽然是可争取对象,但此刻联系他风险太大,可能暴露他,也可能将自己送入另一个陷阱。陈静?他发出的邮件石沉大海,无法确定她的立场和动向。
此刻,他真正是孤家寡人,举目无亲。
一种深切的孤独和无力感,如同这荒野的寒气,丝丝缕缕地渗入他的骨髓。但他用力甩了甩头,将这种负面情绪强行驱散。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他必须利用好这短暂的“失踪”时间,在王猛反应过来之前,打开新的局面。
他的目标,再次锁定那个贯穿始终的神秘之地——“碧水蓝天”会所。王猛是那里的常客,刘富贵也与那里关系密切,很多见不得光的交易和聚会,很可能就在那里进行。老铁路货场是仓储和转运中心,而“碧水蓝天”,可能就是他们的信息和社交枢纽。
要去“碧水蓝天”探查,他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无异于自投罗网。他需要一个伪装,一个全新的身份。
天边渐渐泛起一丝鱼肚白,黎明将至。借着微熹的晨光,李双林找到了一条废弃的灌溉水渠,渠底干涸,长满了荒草。他滑下渠底,找到一处相对隐蔽的凹陷处,决定在这里进行短暂的休整和伪装。
他首先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个用生命换来的笔记本,借着渐渐明亮的天光,快速而仔细地翻阅了一遍。越看,他的心越沉,也越亮。
里面清晰地记录了以王猛、刘富贵为核心的一个小团体,近两年来通过虚报项目、截留专项资金、操纵招标等手段,侵吞的公款数额达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初步估算超过一千五百万!其中最大的一笔,正是与“青城项目”相关的高速公路补偿款,高达八百万!
张万和的名字也偶尔出现,后面标注着“分润”、“封口”等字眼,金额不大,但这足以证明张万和确实知情,甚至可能参与了早期的一些分赃。他的死,极可能是因为后来发现了更大的秘密,或者是在分赃不均后试图反抗,才招来了杀身之祸!
这笔记本,就是王猛集团的命门所在!
他强压下内心的激动,将笔记本用原本的牛皮纸包好,然后脱下外套,将其牢牢绑在自己的腰间,再重新穿上外套。这样虽然行动略有不便,但比放在怀里更稳妥。
接下来是伪装。他在水渠边找到一些半干的淤泥,均匀地涂抹在脸上、脖子上和手上,掩盖住原本的肤色和那些明显的划伤。他又将头发弄乱,沾上草屑,看起来像个流浪汉或者精神不济的民工。最后,他将身上那件价值不菲但已破损的衬衫脱下,反过来穿上(里子颜色较深且朴素),外面再套上沾满泥污的外套。
做完这一切,他对着水渠里一洼浑浊的积水照了照,水面倒映出一个面色蜡黄、头发凌乱、衣着破旧的中年男人形象,与之前那个儒雅镇长的形象判若两人。
他满意地点点头。虽然仔细看仍有破绽,但足以应付一般的盘查和远距离观察。
天色大亮,远处的村庄传来了鸡鸣犬吠。李双林爬上水渠,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记忆中可以通往镇东“碧水蓝天”会所方向的一条乡镇公路走去。
他不能乘坐任何交通工具,只能靠双脚。一路上,他低垂着头,步履蹒跚,尽量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遇到早起的村民,他会刻意避开目光,或者用一种浑浊呆滞的眼神回应。
走了将近两个小时,太阳已经升高,他才终于看到了那条连接着镇东和县道的柏油路。车流开始增多, 主要地是货车和农用车。
他站在路边,像一个等待招工的零散劳力,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和来往车辆。他在寻找机会,一个能让他合理靠近“碧水蓝天”会所的机会。
“碧水蓝天”会所位于镇东靠近山区的一个风景相对秀丽的地方,独占一片区域,外围有围墙和绿化带,私密性极好。正常情况下去,很容易被门口的安保盘问甚至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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