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万籁俱寂,只有青云镇政府大楼三楼,镇长办公室的灯光依旧顽固地亮着,像茫茫黑夜中一座孤独的灯塔。
李双林、周凯,还有伤势未愈、需要拄着拐杖才能行动的赵国庆,三人围坐在茶几旁。茶几上、旁边的沙发上,甚至靠近墙角的地板上,都摊满了各种文件、报表、账本复印件和数据打印件。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烟味和一种近乎实质的压抑挫败感。
周凯顶着两个浓重得如同熊猫般的黑眼圈,手指在笔记本电脑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屏幕上不断滚动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复杂数据流和资金关联图谱。他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嘴唇抿成一条缺乏血色的直线,全身心都沉浸在那片数字的海洋里。
“不行……还是不行……”周凯猛地停下敲击,泄气地向后重重靠在沙发背上,用力揉着发胀酸痛的太阳穴,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挫败感,“韩东风太狡猾了!所有通过‘青瓷轩’流出去的资金,都经过了至少五层以上的复杂流转,中间还夹杂着大量的、真伪难辨的艺术品交易记录。最终的资金去向指向几十个遍布全国甚至海外的皮包公司和个人账户,追查难度极大,短期内根本理不清头绪!”
他指着屏幕上那如同天书般错综复杂的资金流向图,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我们现有的权限和技术手段,最多只能追踪到第三层。再往下,就需要更高级别的协查,甚至需要启动国际司法合作!这需要时间,大量的时间!可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韩东风在外面多逍遥一天,就可能多一天时间来销毁证据、串供,甚至外逃!”
李双林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周凯说的情况,他早有预料。韩东风在清源县经营多年,其精心构筑的洗钱通道和防火墙,必然极其专业和老道,绝非王猛那种简单粗暴的手段可比。
“王猛那边呢?有没有提供关于资金最终去向的更具体线索?”李双林将目光转向坐在对面,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赵国庆。
赵国庆摇了摇头,手中的拐杖在地上顿了顿,发出沉闷的响声,表达着他内心的焦躁:“王猛那个王八蛋,他知道的也有限。韩东风非常谨慎,只让他负责前期套取资金和摆平地方麻烦,真正的资金转移和洗白,都是韩东风通过他小舅子和那个‘青瓷轩’在操作。王猛只知道钱最后大概去了境外,但具体是哪个账户,通过什么渠道操作的,他一问三不知,估计韩东风也根本没打算让他知道核心秘密。”
他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焦虑和不甘,拳头下意识地攥紧:“妈的!明明知道就是他韩东风干的!赃款很可能就在他海外哪个账户里躺着!可就是抓不到他的狐狸尾巴!眼看着他在外面人模狗样地开会、调研,对着镜头侃侃而谈,我心里这火……噌噌地往上冒!恨不得……”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那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的狠厉光芒,说明了一切。赵国庆因为伤势和案情的长期停滞,情绪明显有些急躁甚至失控。他原本指望拿下王猛后,能顺藤摸瓜迅速将韩东风这个罪魁祸首缉拿归案,告慰张万和在之灵,也彻底洗净自己和李双林蒙受的不白之冤。可没想到,案件会在最关键的地方陷入泥潭,这让他感到无比的憋屈和愤怒。
团队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周凯的技术手段似乎遇到了难以逾越的瓶颈,赵国庆的线索来源已经基本枯竭,而李双林则承受着来自县里和舆论的巨大压力。一种“明明胜利在望,却被一道无形之墙死死阻挡”的强烈无力感,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李镇长,你说……我们会不会真的……动不了他?”周凯抬起头,年轻的脸庞上带着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迷茫和深深的怀疑,声音也低沉了许多,“韩东风在县里、市里经营这么多年,关系网盘根错节。现在外面又那么多对我们不利的谣言……说他手眼通天可能夸张,但能量绝对不容小觑。再这么僵持下去,我担心……我担心最后不仅扳不倒韩东风,反而我们这个小团队,会被……会被那股强大的反扑力量给……碾碎。”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那颤抖的尾音和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恐惧,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李双林看着眼前这两位与自己并肩作战、历经生死考验的战友,看着他们脸上无法掩饰的疲惫、焦虑和不确定,他的心也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紧了一样,泛起阵阵酸楚。
他知道,作为这个团队的核心和主心骨,他此刻绝不能流露出丝毫的动摇和脆弱。否则,军心一散,就真的满盘皆输了。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窗边,用力推开窗户,深吸了一口窗外清冷而新鲜的夜气,仿佛要将胸中的郁垒尽数呼出。然后,他转过身,目光如炬,缓缓扫过周凯和赵国庆写满倦容的脸,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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