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玄明子消失得如同他来时一般突兀,只留下满地雨声和满室疑云。道观内,陈渡四人站在原地,一时间竟无人动作,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在破败的梁柱间回荡。
那几袋敞开的粟米和肉干,散发着诱人的、带着潮气的香味,与这荒废之地的腐朽气息格格不入。
“他……他到底是什么人?”吴念清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他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青蚨信’、林中铁箱……甚至连那具尸体……”
老鬼收起弓,走到麻袋前,抓起一把粟米,又捏起一块肉干仔细闻了闻,眉头紧锁:“粮食没问题,是好的。”他看向陈渡,“老陈,这……”
陈渡没有去看粮食,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玄明子消失的雨幕方向,眼神深邃如同古井。那道人的话,像一根无形的线,将他这几日经历的碎片——上游的尸体、林中的秘密、水虺的“青蚨信”、乃至吴念清的出现——隐隐串联起来。这不是巧合,他们似乎无意中踏入了一个早已布好的局。
“不管他是谁,这粮食,是眼下唯一的路。”陈渡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哑巴,老鬼,清点一下,能带走的都带上。”
老哑巴默默点头,开始将麻袋重新扎紧。老鬼也上前帮忙,动作麻利。
吴念清看着他们的动作,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声提醒道:“陈爷,那道长所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取了这粮食,会不会……”
“呆子!”老鬼不耐烦地打断他,“没有这粮食,洞里那些人撑不过两天!管他什么螳螂黄雀,先填饱肚子再说!”
陈渡看了吴念清一眼,没说什么,但眼神里传达的意思很清楚——别无选择。
他们将几袋粮食和肉干重新打包,分量不轻。老鬼和老哑巴各自扛起最重的两袋,陈渡也背起一袋,剩下一些由吴念清尽力分担。
“走。”陈渡简短下令,率先走出道观。
回程的路因为负重而变得更加艰难。雨水浸湿的麻袋沉甸甸地压在肩上,每一步都陷在泥泞里,需要耗费更大的力气。山林寂静,只有他们沉重的脚步声和喘息声。
陈渡走在最前,脊背挺直,承受着粮食和旧伤的双重压力,额角青筋隐隐跳动,但他步伐依旧稳健。老鬼和老哑巴紧随其后,像两头不知疲倦的驮兽。吴念清落在最后,抱着那点分量不轻的肉干,走得踉踉跄跄,几次险些滑倒,都被走在他前面的老哑巴及时回身拉一把。
没有人说话,保存体力是此刻唯一重要的事。只有雨水不断打在脸上、身上的冰冷触感,提醒着他们现实的残酷。
当他们终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看到那个隐蔽的山洞入口时,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洞内的人早已等得心焦。看到他们回来,尤其是看到他们肩上沉甸甸的麻袋,原本死寂的山洞里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和低低的惊呼。孩子们的眼睛亮了起来,大人们的脸上也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
“粮食!是粮食!”有人忍不住低呼。
孟婆婆拄着拐杖迎上来,看着那几个鼓囊囊的麻袋,浑浊的眼睛里也闪过一丝光亮,但她很快压下情绪,嘶哑道:“快进来!别在洞口淋着!”
几人钻进山洞,将沉重的麻袋小心放下。老鬼迫不及待地扯开一个口子,黄澄澄的粟米露了出来。
“真的是粮食!”
“还有肉干!”
……
压抑的喜悦在人群中弥漫开来,连角落里的水虺都挣扎着抬起头,眼中露出渴望。
阿青跑到陈渡身边,小手抓住他湿透冰冷的衣襟,仰着小脸,眼睛里满是依赖和后怕:“爹,你们回来了……”
陈渡低头,看到女儿脸上重新有了血色,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他伸手,抹去她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水痕。“嗯,回来了。”
孟婆婆走上前,仔细检查了一下粮食,点了点头:“是好粮食,虽然有点潮,不碍事。”她立刻开始分配,“哑巴,生火,煮粥,多放点米!让大家先吃顿热乎的!”
老哑巴默不作声地开始忙碌。很快,小小的山洞里弥漫起久违的、属于粮食的温暖香气。那咕嘟咕嘟的煮粥声,在此刻听来,比任何仙乐都更令人安心。
人们围坐在重新燃起的火堆旁,眼巴巴地看着那口冒着热气的陶罐,吞咽口水的声音清晰可闻。
粥煮好了,孟婆婆亲自掌勺,给每个人,包括水虺和吴念清,都分了一碗浓稠的、冒着热气的粟米粥。没有人争抢,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的碗,像捧着绝世珍宝。
阿青小口小口地喝着滚烫的粥,烫得直吐舌头,却舍不得停下,脸上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近乎满足的表情。
陈渡也喝了一碗热粥,冰冷的身体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暖意。他靠在石壁上,看着洞内暂时安定下来的人们,目光最后落在吴念清身上。
吴念清捧着粥碗,却没有立刻喝,他看着跳跃的火光,神情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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