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将整个别墅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书房里的光线将顾衍的影子拉得颀长,投射在墙上,带着几分萧索的孤寂。
他轻轻抚过画纸上那片狰狞的黑色。
“淼淼画里的这个‘坏女人’,”林溪的声音轻柔,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就是你之前说的,沈曼,对吗?”
顾衍高大的身躯微不可见地一僵。
他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痛苦、悔恨、还有一丝被窥破秘密的狼狈。
“是她,也不是她。”他沙哑地开口,“真相更复杂。”
林溪的心倏然揪紧。
顾衍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掌心带着细微的颤抖。这
“温晴,淼淼的妈妈,她有抑郁症。”
他艰难地吐出这句话,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温家有遗传性的精神病史,她的奶奶,就是因为严重的躁郁症自杀的。这件事,被温家视为最大的丑闻,死死瞒住了所有人。包括我。”
林溪的呼吸一滞。作为心理咨询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躁郁症”这三个字背后所代表的痛苦与绝望——在狂躁的顶峰和抑郁的谷底之间,经历着炼狱般的反复折磨。
“婚后起初一切都很好,温晴温柔、体面,是所有人心中的完美妻子。”顾衍的眼神飘向窗外的黑暗,陷入了悠长的回忆,“直到淼淼出生,一切都失控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去描述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她患上了非常严重的产后抑郁。起初只是失眠、落泪,我以为……我以为只是产后正常的激素波动。”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那笑意里满是苦涩,“我那时候太自负,也太忙了。我觉得我给了她最好的物质条件,请了最好的月嫂和护工,就是尽到了丈夫的责任。我忽略了,她最需要的,是陪伴。”
林溪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指节泛出青白。
“等我从国外出差一个月回来,她已经完全变了。”顾衍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压抑的颤抖,“她会突然亢奋,几天不睡,疯狂地砸东西,把几百万的珠宝扔进泳池;然后又会突然陷入死寂,抱着还是婴儿的淼淼,坐在窗边,一动不动,眼神空洞得可怕。”
林溪几乎能想象出那样的画面,一个被困在孤岛上的绝望母亲,和她身边那个同样无助的婴孩。
“我带她去看了医生,诊断结果是重度躁郁症,伴有精神分裂症状。”顾衍闭上眼,英俊的脸上满是痛苦,“我才知道,我被温家骗了整整十年。我愤怒,更心疼她,也恨我自己……恨我的疏忽,亲手将她推入了深渊。”
“那不是你的错。”林溪反手握住他冰凉的手,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你不知道她的病史,你已经尽力了。面对这样的疾病,家人的无力感,我见过太多了。”
她专业而冷静的话语,像一剂镇定剂,让他剧烈波动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
顾衍睁开眼,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才继续说了下去。
“治疗时好时坏。清醒时,她会抱着我哭,说对不起。但犯病时,她会用最恶毒的话骂我,骂淼淼是‘小怪物’,甚至会自残……用刀片划自己的手臂。”
林溪的心脏被狠狠刺痛。她终于明白,淼淼记忆中那个“披头散发,眼睛通红,拿着刀”的可怕女人,一部分是沈曼,而另一部分,竟是她失控的亲生母亲。
“那一天,我至今都记得。”顾衍的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公司有紧急的董事会,我必须去。临走前,我心里很不安,千叮万嘱让两个护工和一个保姆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但是,意外还是发生了。沈曼,那个从小就对我有着偏执占有玉的女人,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温晴精神不稳定的事。她避开了老宅的安保,闯了进来。”
“她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去刺激温晴。她嘲笑温晴是个‘疯子’,说我早就厌弃了她,说她不配做顾家的女主人,更不配做淼淼的母亲……”
“护工发现时,沈曼已经被温晴用花瓶砸得头破血流,而温晴,将自己和只有一岁多的淼淼,反锁进了主卧的玉室里。”
顾衍的呼吸变得急促,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地狱般的午后。
“我接到电话,疯了一样赶回家。踹开浴室门的那一刻……我看到了我这辈子,都忘不掉的画面。”
他停了下来,高大的身躯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
林溪立刻从他怀里挣脱,坐到他面前,捧住他冰冷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
“顾衍,看着我,”她的声音坚定而温柔,“不要一个人扛着。”
顾衍看着她清澈眼眸里自己的倒影,那里面满是心疼和鼓励。
他终于将那个封存了数年的血色场景,撕开在了她的面前。
“温晴穿着一身鲜红的连衣裙,躺在洒满玫瑰花瓣的玉缸里,手腕上的伤口,深可见骨。水……全是红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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