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没有再敲门。
对于一个用冷硬外壳包裹住濒死内心的男人来说,任何强行的闯入,都无异于二次伤害。他现在需要的,不是劝慰,而是无声的守护,是一种“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的陪伴。
她转身下楼,别墅里空旷得可怕,空气z都仿佛凝结着那股绝望。
她对上张妈担忧又通红的眼睛,声音超乎寻常的镇定:“张妈,厨房有吃的吗?做一点清淡的粥,再煮一壶安神的甘菊茶。”
“哎,好,我马上去。”张妈匆匆进了厨房。
林溪没有开灯,任由自己陷在客厅沙发柔软的阴影里。
作为心理医生,她剖析所罗门这一招的恶毒。他精准地找到了顾衍的“创伤按钮”,用至亲之死这把最锋利的刀,裹上语论的毒药,毫不留情地捅了进去。
可作为妻子,她感受到的,只有疼。疼他独自背负着枷锁,疼他此刻正一个人在黑暗里,被名为“自责”的野兽反复撕咬。
时间在流淌。
一小时,两小时……
张妈把温热的粥和茶端上茶几,小声劝道:“太太,您也吃点吧,您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
“我没事,您先去休息吧。”林溪摇摇头。
张妈看着她纤瘦却坚韧的背影,最终只能叹着气退下。
偌大的客厅,重归寂静。饭菜的香气渐渐冷却,只剩下茶壶里还氤氲着一丝微弱的热气。
林溪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
夜色渐深,她以为这场无声的对峙将持续到天明时,二楼,传来了一声门锁转动的“咔哒”声。
林溪的心猛地一悬,立刻站了起来。因为坐得太久,双腿一阵发麻,但她顾不上,端起托盘,快步走了上去。
书房的门只开了一道缝隙。顾衍高大的身影隐在门后的阴影里,像一头受伤后躲回巢穴的孤狼,警惕着,痛苦着。
林溪走到门口,将托盘轻轻放在地板上,自己靠着门边的墙壁,缓缓地坐了下来,姿势和他在门里如出一辙。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说话,也不想吃东西。”她的声音很轻柔,像一阵拂过暗夜的微风,“没关系,我就在这里陪着你。粥和茶放在门口,什么时候你想吃了,或者想说话了,一开门就能看到我。”
说完,她便不再作声,只是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书房里依旧是一片安静。
可林溪知道,他在听。
走廊的窗户没有关,晚风灌进来,吹得她单薄的居家服紧紧贴在身上,凉意一点点往骨头里钻。
她忍不住缩了缩身子,手臂抱得更紧了些。
就在这时,那扇门从里面被猛地拉开。
一只大手伸了出来,不由分说地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拽,将她整个人都拖了进去。
“砰”的一声巨响,门在身后重重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与声。
书房里,浓重的烟草味混合着烈酒的气息,呛得人几乎要流下泪来。地上,是碎裂的玻璃酒杯残骸。
林溪还没来得及适应,就被一个滚唐的什体,用近乎野蛮的力道,死死地拥入了怀中。
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的骨头都勒断。
顾衍抱着她,将脸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里,像一个迷航许久,终于找到灯塔的疲惫水手。
他的沈体在剧烈地发抖,林溪感觉到他肌肉的痉挛和那颗狂乱失序的心跳。
林溪的心,疼得要碎了。
她抬起手,一下,又一下,轻轻拍抚着他宽阔到足以撑起一片天的后背。
“我在这里。”她在他耳边,呢喃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我在这里,顾衍,我一直在这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那无法抑制的颤抖,才渐渐平复。
他没有松开她,将她抱得更紧,声音沙哑。
“溪溪,他们说……我杀了我二哥。”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几乎要破碎的茫然与脆弱。
“那不是真的。”林溪立刻回答,语气坚定得不容任何置疑,“那些为了攻击你而编造的谎言,我不信。”
“可是……”他呼吸变得沉重,“他们说的,有一部分是真的。”
“我二哥出事那天,”顾衍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二十年前传来,空洞而飘忽,“我确实……跟他大吵了一架。”
“我骂他是变态,怪他为了一个男人,要放弃顾家的一切,甚至不惜跟家里断绝关系。我骂他懦夫,骂他不负责任,骂他亲手毁了父亲的期望……我说了很多,很多难听的话……”
“然后,他就开车走了。再然后……我就接到了他出事的电话。”
顾衍的声音带着浓重鼻音,温热的泪滴落在林溪的颈窝。
“二十多年了,溪溪。这二十多年,我经常后悔。如果那天,我没有跟他说那些话,如果我能拦住他……他是不是就不会死?”
他终于说出了那个埋藏了二十多年的,足以压垮他的秘密。
“所以,他们说得没错。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就是凶手。是我的那些话,刺激到了他,把他推向了那辆失控的卡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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