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林溪醒来时,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只余一点余温。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细碎斑驳的光影。
她坐起身,身上还残留着一丝疲惫。
她穿好衣服下楼,一眼便看到顾衍正坐在餐厅的窗边。
他换上了一身居家休闲服,眼底的青黑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倦色,泄露了他整夜的煎熬。
他面前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手里拿着平板,停留在一个国际新闻的版面上。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就看到她的瞬间,柔和了下来。
“醒了?”他眼神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清明。
“嗯。”林溪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拿起他手边的另一只空杯,为自己倒了些温水,“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顾衍放下平板,下意识地揉了揉刺痛的眉心。
林溪知道,那些血腥的画面,那些无法挽回的悲剧,如跗骨之蛆,在他每一次合眼时,都会卷土重来。
这是身体在用最激烈的方式,提醒他那场创伤的存在。
“我让张妈给你熬了粥,暖暖胃吧。”林溪柔声说。
顾衍点了点头,没有动,目光重新落回平板上。
“溪溪,伊莎贝拉和菲利克斯的审判,下周在海牙国际法庭进行。史密斯希望我能出庭作证。”
林溪握着水杯的手一紧。
出庭作证,意味着他要再一次,将海岛上那血淋淋的伤口撕开,去回忆和叙述每个残忍的细节。
那对他来说,无异于公开处刑。
“你可以拒绝的。”林溪说,“苏明远他们收集的证据链已经完整且牢固,多你一个证人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
“不,我必须去。”顾衍的眼神透出一种决绝,“这是我欠安娜的。我要亲眼看着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林溪能听出那平静之下,压抑着的滔天恨意。
他要去用他自己的方式,给那两个毁了他朋友一生的恶魔,送上最后的挽歌。
林溪看着他,任何劝说都是徒劳。
“好。”她点了点头,迎上他的目光,“我陪你一起去。”
顾衍眼底闪过一丝暖意,随即摇头:“不用,你留在家里陪着淼淼和爱溪就好。我很快就回来。”他不想让她再接触那些黑暗与血腥。他的晴天,应该永远纯净明媚。
林溪摇了摇头:“不,我必须陪你去。顾衍,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柔和,:“就当我是你的随行顾问,可以吗?我需要随时评估你的状态,确保你不会在法庭上,被自己的情绪反噬。”
顾衍看着她,看着她眼中的坚持与担忧,良久,才无奈地,却又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她是真的在担心他,也是唯一能看透他所有伪装的人。
“好。”他终于妥协。
接下来的几天,顾衍开始为出庭做准备。周扬和律师团队频繁地出入别墅,书房的灯几乎夜夜亮到天明。
林溪没有去打扰他,每天按时给他准备好清淡滋养的一日三餐,在他工作到深夜时,给他送上一杯热牛奶,然后搬一把椅子,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看书。
她发现,他几乎不再入睡了。
每天晚上,他都会睁着眼睛,在黑暗里躺很久,即便身体疲惫到了极点。
偶尔浅眠,也很快会因为肢体的骤然一颤而惊醒,醒来后便是满身冷汗,呼吸急促。
林溪心疼得很。
这天晚上,顾衍又一次在身边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后,猛地坐了起来。
林溪立刻坐起来,扶住他不住颤抖的肩膀。
“又梦到了?”她柔声问,手轻轻抚过他汗湿的后背。
顾衍靠在床头,大口地喘着气,双眼失焦地望着前方。
他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死死捂住了脸,肩膀的颤抖无法抑制。
林溪从后面紧紧抱住他,将下巴抵在他宽阔的肩膀上,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顾衍,我们出去走走吧。”她忽然提议。
顾衍的身形一顿。
“不是去国外,也不是去什么旅游景点。”林溪把脸颊贴在他的背上,“就去京市郊外,找一个安静的,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住上两天,好不好?”
她想让他暂时离开这个充满压抑回忆的牢笼,哪怕只是短暂的喘息。
顾衍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溪以为他不会回答。
“公司还有很多事……”
“周扬和陈默他们会处理好的。”林溪打断他,手臂收得更紧,“顾氏集团离了你,不会倒。可你如果倒下了,我的天,就塌了。”
他放下手,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她。
昏黄的灯光下,她眼里盛满了担忧和心疼。
这段时间,他像一只困兽,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舔舐伤口,却忽略了她。
她默默承受着他的坏情绪,还要反过来,小心翼翼地照顾他,治愈他。
一股巨大的愧疚与心疼,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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