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万春携《战城南》诗卷离去后,李白在汴梁又停留了数日。他亲自参与了“诗阁”与“剑堂”最初的架构搭建,将一些源自前世的、更为高效的组织与联络方法,以符合此世情理的方式传授下去。郭子仪密使郭锋也再度秘密来访,带来了朔方军的部分支持承诺,以及一批不易追踪的军械与资金。
梁宋之地的“侠客盟”,如同一株在暗处扎根的藤蔓,开始悄然伸展它的枝叶。
然而,李白深知,自己不能长久困守于此。他需要更广阔的视野,需要亲自去感受这即将倾覆的天下脉搏,也需要为“侠客盟”寻找更多的盟友与资源。更重要的是,他右臂剑骨的修复,似乎遇到了瓶颈,单靠「诗剑疗愈」引动的日月精华,进展已微乎其微,他需要机缘。
是时候离开了。
他没有惊动太多人,只与雷万春和几位核心成员交代清楚后续联络方式与行动计划,便在一个雾气朦胧的清晨,悄然登上了南下的客船。
船是普通的漕船,载着货物与零星的旅客,沿着通济渠,缓缓驶向扬州方向。李白支付了足够的银钱,独占了一间狭小的舱室。他褪下青衫,换上了一身更为寻常的灰布衣袍,将青莲剑用布帛仔细包裹,如同寻常的读书人行李。
船行水上,速度不快,却别有一番远离尘嚣的宁静。两岸田舍、芦苇、远山,如同缓缓展开的画卷。但若细看,仍能从那略显荒芜的田野、河岸旁偶尔可见的废弃村落中,窥见一丝盛世下的隐忧。
李白大多时间都待在舱中,继续以「诗剑疗愈」之法温养剑骨。闲暇时,便走上甲板,凭栏远眺。他看着滚滚东去的河水,看着天空中自由翱翔的孤鹜,心中那份因长安剧变、阿依娜牺牲而留下的刻骨悲恸,似乎被这浩瀚的天地与时光悄然冲刷,沉淀为一种更深沉、更坚韧的力量。
这一日,船过盱眙,水面愈发开阔,已近扬州地界。夕阳西下,将天边云霞与浩渺江水染成一片瑰丽的金红。李白独立船头,望着这壮阔的景象,心中忽有所感。
他回想起自己年少出蜀时,也曾乘舟东下,意气风发,写下那首传唱天下的《早发白帝城》。那时的心境,是“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轻快与豪情,是对未来无限的憧憬与征服欲。
而如今,轻舟依旧,万重山亦在身后。但他的心境,却已截然不同。
他缓缓吟哦,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苍茫: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诗句起头,依旧是那熟悉的轻快节奏,仿佛带着巴山蜀水的灵秀与出峡的畅快。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然而,当这最后一句出口时,异象陡生!
那字里行间蕴含的,不再是单纯的轻松与喜悦,而是融入了这数月来的生死考验、家国忧思、情爱别离!那“轻舟”仿佛承载了太多的重量,那“已过”的万重山,也不再是地理的阻隔,更是人生的磨难与精神的桎梏!
诗句出口的刹那,他周身那沉寂的诗剑正气不由自主地随之流转,与这浩荡江水、与这天地间的暮色产生了玄妙的共鸣!
船下的江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引动,不再仅仅是东流,而是呈现出一种“浮天载地”的浩大景象!远处的山峦在暮霭中仿佛也随之沉浮!整片天地,似乎都在这诗句的意境中,化为了一个日夜浮沉、运转不息的巨大载体!
“乾坤日夜浮!”
一种前所未有的苍茫、浩瀚与担当的意境,取代了原本诗中的轻快!这不是消极的沉沦,而是认清世间沉重后,依然选择承载、选择前行的坚定!
这一瞬间,李白感到自己那布满裂痕的剑骨,竟在这全新的、升华的诗境引动下,微微发热,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比精纯的天地灵气,自虚无中被汲取,融入剑骨深处,那停滞许久的修复进程,似乎……松动了一丝!
也就在他心境完成这关键蜕变的刹那——
嗡!
他怀中两件物事,竟同时发出了微弱的共鸣!
一件是离京前,玄宗在他昏迷时,悄然塞入他怀中的那枚非金非玉、刻有隐晦龙纹的“龙武符”。另一件,则是杨贵妃剪下那缕青丝时,一同滑落、被他拾起的半块造型古朴的“虎符”!
龙武符上流光隐现,虎符则微微震颤!两道微光自符上射出,在他身前交织,竟隐约映射出一片幻象——那是一片被血色笼罩的北方天空,隐约可见范阳城头旌旗招展,军营之中,血气冲天,无数双眼眸泛着红光的士兵如同野兽般咆哮,正中似乎有一个巨大的血池在沸腾,里面翻滚着令人作呕的邪异能量!
安禄山!他在炼制“血狼蛊”!
这景象一闪而逝,龙武符与虎符的光芒也随之敛去,但那份不祥的预感,已深深烙印在李白心中。玄宗与贵妃,这对帝国最尊贵的男女,竟以这种方式,在他离开长安后,再次向他示警,并表明了某种难以言说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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