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渊走上大殿的台阶,风刮过来,吹起了他衣服的一角。沈知意跟在他后面半步远,手在袖子里轻轻摸着那张已经交出去的纸条。秦凤瑶站在殿门口的侍卫队里,右手一直没离开过刀。
大殿里百官都站好了,皇帝坐在龙椅上,眼睛扫过所有人。萧景琰站在文官前面,脸上有一点点得意。他旁边站着三个言官,表情都很严肃。
礼官喊了一声,早朝开始。
萧景琰第一个走出来,行礼后抬头说:“父皇,儿臣有事要奏。”
皇帝点头:“说。”
“太子是储君,可他从来不理政事,天天在街上乱跑,就爱吃东西,老百姓都在议论。儿臣觉得,储君应该为国家操心,怎么能只顾吃喝?古时候的好皇帝,都是勤政爱民,日夜操劳。请父皇明察。”
他说完,退了回去。
一个御史马上接话:“臣附议。最近外面传得很厉害,说太子整天去锅贴摊、豆腐汤铺子,和小贩嘻嘻哈哈。可边关士兵穿不暖吃不饱,灾区百姓连饭都吃不上。太子要是真关心百姓,为什么不进内阁看奏折,管国事,反而只想着吃?这不是看不起天下人吗?”
另一个官员也上前一步:“臣也有话说。太子做的事都是小事。米多少钱一斤,布多少钱一尺,这种事根本不重要,怎么治国?要是靠这些当皇帝,岂不是让人笑话?”
三个人轮流说话,都说太子不务正业。他们用民间的话做证据,听着好像很有道理,其实是在逼太子。
大殿里很安静,所有人都看着萧景渊。
这时,沈知意在侧妃的位置上轻轻咳了一下。
声音很小,几乎没人听见。
但萧景渊听到了。
他慢慢站起来,动作不急,脸上还是平常的样子。
“十三弟说得对。”他开口,语气很平,“我也觉得,储君不能总待在宫里。”
大家一愣。
他继续说:“我不去菜市场,怎么知道米贵了五文?我不问织布坊,怎么知道棉布涨了一成?这些事,奏折上不会写。可老百姓家里,是一顿饭一顿饭省出来的。”
他停了一下,看向刚才说边关缺衣的御史。
“你说边关士兵没衣服穿。我上个月去过北营,亲眼看到士兵冬天穿得很薄,鞋子都裂了。我问他们为什么不报?他们说,报上去的文书一层层压着,等批下来,冬天早就过去了。”
他又看向另一个人:“你说我只知道吃。西街王婆卖豆腐汤,三文一碗,老人孩子都能喝上热的。她儿子战死在边关,朝廷给的抚恤金拖了八个月才到。她没哭,只说‘只要还有人能喝上这碗汤,我就还能撑下去’。”
大殿里没人说话。
萧景渊的声音不大,但每句话都很重。
“我没讲大道理,因为我知道自己本事不够。但我走过三十多条街,记下了一百七十个地方的价格变化。我知道哪个村去年旱,哪个镇今年发水,哪家铺子关门是因为税太重。”
他看看所有人:“如果有一天我能管事,至少不会让卖菜的老头被税压垮,也不会让边关士兵少拿军饷。”
说完,他就站着,不再说话。
几个老臣互相看了看。内阁首辅低着头,手指轻轻敲椅子扶手。几个原本冷眼旁观的官员,悄悄站得更直了。
萧景琰脸色很难看。他没想到太子会这样回答。这些话没有争辩,没有生气,也没有引用古书,可偏偏没法反驳。
他又往前一步:“殿下说得感人,可这些都是小事!治国要抓大局,定制度,掌兵权!你连奏折都不看,怎么决定大事?”
萧景渊看着他,忽然笑了。
“十三弟,你知道户部上个月报的烧炭数量是多少吗?”
萧景琰一愣:“这……和治国有什么关系?”
“每一笔炭,都是宫里取暖用的。”萧景渊说,“去年这时候,每个屋子配三十斤炭。今年改成二十斤。不是煤不够,是因为西北下大雪,运东西困难。户部自己减了开支,省下的炭全送去军营了。”
他顿了顿:“你问我懂不懂大局。大局不在嘴上,在账本里,在路上,在百姓嘴里。你坐在书房背书,我去街上看看人怎么活。”
萧景琰张了张嘴,还想说话。
皇帝突然抬手。
所有人立刻闭嘴。
皇帝看着萧景渊,眼神很深。
“你今天说的话,是真心的吗?”
“是。”萧景渊答得很快,“儿臣不敢骗您,也不敢骗自己。”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向沈知意。
她低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很恭敬。袖口露出一小块皱过的白纸——那是她刚才捏过又展开的。
皇帝收回目光,淡淡地说:“今天的朝会到此为止。太子说的话,你们自己想想。”
说完,他起身走了。
早朝结束。
大臣们一个个退下。
萧景渊还站在原地没动。小禄子从角落跑过来想扶他,被他摇头拦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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