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生药行会那张决定命运的文书被送往县衙的当天下午,王鼎那清静的小院里,迎来了两位意想不到的客人——胡从中与刘呈。
这两位漕运总督府的幕僚,显然是公务之余抽空前来。胡从中依旧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见面便拱手笑道:“王先生,上次曲江楼一别,胡某一直想再来拜访,无奈近来永安县瘟疫之事,加之各地剿匪军务繁杂,实在脱不开身,今日总算得空。”
王鼎一见是这两位“金大腿”身边的核心人物,而且刘呈还是未来的“大舅哥”,顿时受宠若惊,殷勤得如同见了骨头的哈巴狗,连忙将二人让到院中石桌旁坐下,吩咐马小六赶紧沏上最好的茶。
“胡先生、刘先生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快请坐!”王鼎脸上堆满笑容,心里却有点打鼓,曲江楼那次自己喝断片了,也不知有没有出丑。他赶紧先发制人,主动提起话头,一脸惭愧地道歉:“说起上次,王某实在是惭愧!贪杯误事,醉得不省人事,酒后若有失礼胡言之处,还望二位先生海涵,万万不要放在心上!我是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
刘呈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着王鼎的眼睛,慢悠悠地问道:“哦?先生果真……什么都记不得了?”
王鼎心里“咯噔”一下,强作镇定:“确……确实记不清了。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胡从中接过话头,语气平淡,却像是一记记小锤敲在王鼎心上:“倒也谈不上不该说。只是先生那晚高论,涉及的人物可都不简单。史可法史大人、吴三桂吴总兵,还有那秦淮河畔的陈圆圆、董小宛等,先生可是都曾提及。”
王鼎倒吸一口凉气,头皮一阵发麻:“我……我说什么了?”他感觉自己后背开始冒冷汗了。
刘呈盯着王鼎,一字一顿,清晰地复述:“先生说,有人会是忠烈,流芳百世;有人则会引狼入室,遗臭万年。还说某个异族会入关。哦,对了,还明确指出谁是谁的爱妾。” 每一个字都像冰块砸在王鼎身上。
胡从中接着补充,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警告:“先生提到的这几位,可都是国之栋梁,封疆大吏。诋毁当朝名将的言论,若是被东厂或者锦衣卫的人听去了,恐怕……”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留下无尽的想象空间。
王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都有些哆嗦:“不……不可能吧?我一定是喝多了,满嘴胡吣!对,就是胡说八道!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他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喝酒误事啊!怎么把这段历史梗给秃噜出来了!
胡从中见他吓得不轻,忽然又笑了笑,话锋一转:“先生不必过于惊慌。不过,好巧不巧,先生那晚酒醉,除了这些惊人之语,似乎又‘胡乱’吟出了两句诗词,意境颇为不俗,胡某至今记忆犹新。”
王鼎一颗心刚放下一点,又提了起来:“啊?我又吟诗了?” 他感觉自己像个随时会被引爆的炸药包。
胡从中站起身,负手踱了一步,抑扬顿挫地吟诵道:“‘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敢问先生,这又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此诗所言,又是何典故?可否为我等解读一二?” 他的目光锐利,仿佛要穿透王鼎的内心。
王鼎心里叫苦连天,赶紧摆手,使出“失忆大法”搪塞:“惭愧!实在是酒后胡言乱语,信口雌黄,我自己半点印象都没有了!怕是梦里看来的歪诗,作不得数,作不得数!”
看着王鼎慌乱掩饰的样子,胡从中和刘呈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胡从中重新坐下,语气变得诚恳了一些:“先生放心,我等既以朋友相交,对先生的为人与才学亦是佩服的,断不会做那等不利于先生之事。那晚先生的醉话,绝不会再有外人知晓。”
王鼎刚松了口气,胡从中却又话锋一转,神色变得严肃:“不过,这几日,有几个疑问一直萦绕在胡某心头,挥之不去。今日前来,也是想与先生推心置腹,希望先生能对我们说实话。”
王鼎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有……有何疑问?胡先生但问无妨,王某一定……知无不言” 言不由衷地补充了最后四个字。
胡从中紧紧盯着王鼎的眼睛,缓缓问道:“吴三桂吴将军远在宁远,我等并不熟悉,暂且不论。但史可法史大人,我等日夜随侍左右,深知其为人,绝对是国之栋梁,每日殚精竭虑,操劳军政事务,我等幕僚亦感佩于心,自然无比关心大人的安危与前程。先生那晚断言史大人乃是‘忠烈’,此‘忠烈’二字,当作何解?可是……预示了什么?”
刘呈也目光灼灼地看向王鼎。
王鼎顿时感觉像是被两把无形的刀子架住了脖子,冷汗“刷”一下就下来了!完蛋了!这他妈怎么解释?难道直接说史可法大人您未来会英勇就义,壮烈殉国?他们能信吗?会不会把我当成妖言惑众的疯子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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