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堂被查封,老徐被丢进了暗无天日的大牢,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山阳城。王鼎站在昔日门庭若市、如今却被两张刺眼封条交叉贴死的店门前,只觉得心里堵得慌,那感觉,比生吞了十只苍蝇还难受。
“他娘的阮大铖!玩不过就使这种下三滥的招数!”王鼎心里把那老太监的祖宗十八代都亲切问候了一遍。这手法,粗糙,拙劣,但架不住它恶心人,而且效果立竿见影——他王神医“庸医害命”的谣言,估计已经随着那些看热闹的嘴,传遍半个淮安府了。
不过,王鼎在山阳这几年,毕竟不是白混的。他平日里待人亲厚,诊费药价也公道,从不搞趁火打劫那一套,甚至不少穷苦人家来看病,他连诊金都免了,只收个药本钱。这口碑,是实实在在攒下来的。
这不,晦气事儿刚出,暖心事就来了。
先是衙门里几个相熟的衙役、捕快,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溜到王鼎暂时落脚的茶馆,压低声音给他递消息。
“王神医,您可别急上火!这事儿,透着邪性!”
“对啊,那帮子哭丧的,看着眼生得很!我们兄弟私下里查了,他们说是什么王五的远房亲戚,投奔来的。可那王五是个什么货色?城西有名的赌棍!家里穷得叮当响,耗子去了都得含着眼泪给他留两粒米,哪来的钱接待二十多口子亲戚?邻居都说从来没见他家来过这么多人!”
“还有那死者的死因,我看着也不像中毒。七窍流血那是话本里写的,真中毒死的,模样没那么‘好看’……”
这些信息,如同黑暗中的几缕微光,让王鼎精神一振!果然,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碰瓷团伙,业务水平还是不够精湛,漏洞百出!
更有一位在县衙当文书的老先生,悄悄托人送来一张字条,上面就写了四个小字:“尸格有异”。
“尸格”就是古代的验尸报告。王鼎一看就明白了,周县令那边所谓的“证据确凿”,连最基本的验尸报告都可能做了手脚!这更坚定了他之前的判断——周县令这王八蛋,就算不是阮大铖的人,也绝对是收了黑钱,或者被人拿捏住了把柄!
光有民间支持和疑点还不够,得找能压得住场子的人!
王鼎把目光投向了城北的漕运总督府。新任漕运总督路振飞,虽然接触不多,但他是史可法线上的人,史可法临走前还特意交代过要照拂自己。而且,漕督位高权重,稳压地方官府一头,正是解决此事的最佳人选!
事不宜迟!王鼎立刻动身,带着他那两位如今眼神更加警惕、仿佛看谁都像碰瓷同党的保镖,直奔漕运总督府。
总督府门前守卫森严,但王鼎如今在山阳也算是“名人”,尤其是前段时间“舍身换人质”的事迹,连总督府的亲兵都有所耳闻。一听是王神医求见路总督,门房不敢怠慢,飞快进去通报。
没想到,路振飞恰好在府中,而且很快就传见了他。
在总督府那肃穆宽敞的花厅里,王鼎见到了路振飞。路总督年约四旬,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带着一股封疆大吏不怒自威的气度。
“下民王鼎,拜见路大人!”王鼎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路振飞摆了摆手,语气还算客气:“王先生不必多礼。先生在山阳的名声,本官也是久仰了。不知先生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他当然听说了济世堂的事情,此刻是明知故问。
王鼎也没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将济世堂被诬陷、老徐下狱、店铺被封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他语气激愤,但条理清晰,重点突出了几个关键疑点:
第一,死者及所谓“家属”身份可疑,经街坊邻里证实,根本是子虚乌有。
第二,死者死因与中毒症状不符,且有衙门内部人士提示“尸格有异”。
第三,此事爆发突然,时机巧合,背后极有可能是因为自己得罪了阉党余孽阮大铖,遭其报复。
“……路大人!”王鼎最后拱手,言辞恳切,“济世堂行医救人,从未敢有半分懈怠!此次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意图毁我声誉,甚至欲置我于死地!那山阳县周县令,不同青红皂白,便抓人封店,实在令人心寒!还请路大人明察秋毫,主持公道!”
路振飞静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打着紫檀木的椅扶手,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直到王鼎说完,他才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
“王先生稍安勿躁。”他声音平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先生所言之事,本官已略有耳闻。先生于山阳,活人无数,颇有善名,史可法史大人离任前,亦曾对本官有所交代,言先生乃义士,当予以照拂。”
听到史可法的名字,王鼎心里更有底了。
路振飞继续道:“若此事真如先生所言,是阉党余孽挟私报复,诬陷良善,那便不仅仅是先生一人之事,而是关乎地方安宁,吏治清明!本官既总督漕运,兼理地方军政,断不能坐视此等魑魅魍魉之徒,祸乱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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