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松战死带来的沉重与悲愤,如同阴云般笼罩在三人心头,却也像一剂猛药,强行驱散了部分恐惧与茫然。王二的话在张老栓和狗剩心中点燃了一簇微弱的火苗:不再仅仅是苟活,而是带着某种使命感的挣扎。
他们沿着山脊线,继续向东南方向跋涉。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荆棘丛生,怪石嶙峋,体力消耗巨大。但王二不敢停下,他深知,后金军在取得决定性胜利后,下一步必然是扩大战果,清扫战场,追歼溃兵,甚至可能设下圈套,伏击其他尚不知情的明军部队。
晌午过后,天空依旧阴沉。三人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涧,掬起冰冷的溪水猛灌了几口,又就着水啃了些硬邦邦的肉干和炒面。短暂的休息中,王二的耳朵始终竖着,捕捉着山林间的任何异动。
忽然,一阵细微的、不同于风声鸟鸣的声响,顺着山风隐约传来。是马蹄声,还有……人语声?
王二猛地抬手,示意噤声。张老栓和狗剩立刻紧张起来,屏住呼吸。
声音来自山涧下方不远处的另一条小径,似乎正有几人骑马缓缓而行,交谈声断断续续。
“……务必……送到马林……大人手中……”
“……西路……大捷……界凡山……主力……”
“……快……赏钱少不了……”
这几个词飘入王二耳中,让他浑身一震!西路大捷?界凡山主力?这和他亲眼所见的残酷现实完全相反!杜松惨败,西路主力几近覆没,哪来的大捷?界凡山更是诱饵和陷阱!
一个冰冷的念头瞬间闪过脑海,后金细作!他们在传递假军情,意图误导尚在进军途中的北路明军主帅马林!
历史记载中,马林部正是因为在萨尔浒之战初期未能及时获知西路军的真实惨状,行动迟缓,最终也遭败绩。难道,就是这些假情报延误了战机?
王二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他示意张老栓和狗剩趴低,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匍匐前进,爬到山涧边缘,拨开茂密的草丛向下望去。
只见下方小径上,果然有三名骑着马的“明军哨探”。他们都穿着明军的号服,但仔细看去,其中两人的马术略显生硬,眼神也缺乏明军底层士兵常见的麻木或惶恐,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和警惕。为首一人手里拿着一个插着羽毛的信筒,正回头对身后两人低声吩咐着什么。
绝对是细作!他们在伪造西路军获胜、后金主力被吸引在界凡山的假象,诱使马林继续按原计划进军,或者延误其撤退时机!
一旦这假情报送到马林手中,后果不堪设想!北路明军很可能重蹈西路军的覆辙!
不能让他们过去!
王二脑中飞速盘算。对方有三个人,三匹马,都有兵器。己方只有三人,装备简陋,体力消耗大半,硬拼胜算极低,而且一旦缠斗,很可能引来更多的后金游骑。
必须智取!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制造混乱,抢下或者毁掉信筒,然后立刻远遁!
他迅速缩回头,对紧跟过来的张老栓和狗剩低声道:“下面三个是鞑子细作!穿着咱们的衣服,在传假军情,想坑害马林将军!”
张老栓和狗剩脸色顿变。
“啥?假军情?”张老栓又惊又怒。
“王二哥,咋办?”狗剩紧张地问。
王二目光扫过周围环境,快速制定了一个简单却冒险的计划:“硬打不行。他们骑马,我们跑不过。栓叔,你和我,找趁手的石头,要大,要沉!狗剩,你找些小石块,待会儿听我招呼,往他们马肚子和脸上扔,制造混乱!”
他指着下方小径一个拐弯处,那里道路相对狭窄,一侧是陡坡,另一侧是他们藏身的山涧边缘。“就在那儿动手!等他们走到拐弯,速度最慢的时候,我和栓叔用石头砸最后面那个和中间那个!狗剩你干扰最前面那个!砸中之后,栓叔跟我一起冲下去,抢信筒,补刀!动作要快,得手立刻撤回林子,绝不恋战!”
这个计划风险极大,一旦失手,或者被对方反应过来,他们三人很可能全部交代在这里。但王二清楚,这是阻止假情报传递、可能挽救北路明军唯一的机会!这已不仅仅是自救,更是履行他“能救一个是一个”的承诺!
张老栓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决绝:“干了!不能让这些狗鞑子得逞!”他立刻在身边寻找合适的石块。狗剩也用力点头,虽然害怕,但还是捡起了几块棱角分明的小石头。
三人迅速移动到预定伏击点上方,借助灌木和岩石隐藏好身形。王二选了一块比拳头还大、边缘锋利的岩石,掂了掂分量。张老栓也找到一块沉甸甸的鹅卵石。狗剩手里攥着小石块,紧张地盯着下方。
马蹄声和交谈声越来越近。
“……过了前面山坳,路就好走了……”
“听说马林胆子小,这消息送过去,他肯定不敢冒进……”
“哼,由不得他……”
三名假哨探骑着马,毫无防备地进入了拐弯处,速度果然慢了下来。为首那人还在随意地打量着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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