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跪在金銮殿的砖面上,膝盖发麻,后背一层冷汗黏着官袍。他听见陈崇文合上奏本的声音,像极了公司年终考核时HR关上人事档案的动作——那通常意味着没得谈了。
他盯着自己那只歪了的官靴,心想这双鞋穿了三个月零七天,还没报销过修鞋费,要是真被削职,连最后这点补贴都泡汤了。
赵灵阳的手抬了起来,指尖轻轻压在那份弹劾文书上,眼看就要落定。
就在这死寂当口,殿外传来一声清亮通报:“护国商卿沈知意,求见陛下!”
没人应声,但所有人的脖子都微微一动,像是集体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消息。
林越猛地抬头,看见一道素银锦袍的身影踏进大殿。沈知意赤脚踩着云履,腰间小算盘随着步伐轻响,走起路来不疾不徐,仿佛不是来上朝,而是去钱庄查账。
她站定在殿心,未行妾礼,只以商卿身份平揖:“启禀陛下,北境三州粮价一夜暴涨三成,私盐贩子借漕运改道之机大肆囤货,已有百姓抢米伤人。若再拖三日,恐生民乱。”
陈崇文立刻皱眉:“沈卿,此时非议政之时!林越之事尚未定论,岂容你横插一脚?”
“哦?”沈知意转头看他,眼神像在审一笔假账,“那请问尚书大人,什么时候才是‘议政之时’?是等林参议被削籍流放之后?还是等北境饿殍遍野、边军断粮哗变之时?”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带钉:“朝廷一日有事,我便有一言。如今外患将起,内斗不止,你们却围着一句醉话咬个不停,像不像一群老学究为‘子曰’该读几声吵到天亮?”
百官一时语塞。
沈知意不再理他,转向御座:“陛下明鉴,林越纵有失言,其心可察。他若真想攀附权贵,何不夸您英明神武、千秋万代?反倒说‘可怜’二字——这话听着刺耳,实则坦诚。一个敢当面说君主‘可怜’的人,会是图谋不轨之徒吗?”
她顿了顿,语气微沉:“况且,这些年来,凡林参议心中所念,天音必应。今日若因一句酒后之语重罚于他,明日忽降‘国库空虚’或‘边关告急’,诸位又该如何解释?难道要说是上天也在替他喊冤?”
殿内一片静默。
几位老臣 exchanged 眼色,心里嘀咕:这话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
林越听得目瞪口呆,差点忘了自己还在跪着。他看着沈知意挺直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女人不是来救他的,是来开庭反诉的。
赵灵阳的目光在沈知意脸上停留片刻,又缓缓移向林越。后者正一脸懵地抬头望着她,眼神里写满了“我也想知道接下来怎么办”。
她终于开口:“依卿所见,此事当如何处置?”
沈知意拱手:“不如暂令林参议闭门思过七日,观其言行再作决断。既不失法度尊严,亦不至于因一时言语寒了忠臣之心。”
“闭门思过?”陈崇文冷笑,“这已是轻判!若人人醉酒妄言皆可免责,日后朝堂岂不成酒肆?”
“那尚书大人昨夜在家喝多了吟诗,说‘愿为陛下牵马执镫’,要不要也录为天音上报?”沈知意淡淡道,“我看您府上仆役都没当真,怎么轮到林越,就成了动摇国本的大罪?”
陈崇文脸色一僵,嘴唇抖了两下,竟无言以对。
林越忍不住低头憋笑,心想这位姐真是拿算盘珠子都能打出刀光剑影。
赵灵阳指尖轻点扶手,似有所思。片刻后,她看向林越:“你说朕该养只猫?”
林越心头一紧,连忙磕了个头:“臣口无遮拦,罪该万死!猫也不养,狗也不养,宠物都不许进宫!”
“可你刚才还说朕该放假。”她语气平静得不像在审人,倒像在记笔记。
“那是胡说!工作最光荣!加班最幸福!”林越赶紧补救,“现代企业都提倡奉献精神!我坚决反对双休!”
“那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赵灵阳微微眯眼。
林越心里咯噔一下,暗骂自己嘴比脑子快。
沈知意适时接话:“陛下,林参议虽言语荒唐,但初衷确系关切国政民生。与其在此争论他对错,不如趁此机会厘清北境粮荒背后的利益链条。据臣女所知,此次涨价并非天灾,而是有人故意截断官仓放粮渠道,逼百姓买高价私盐——幕后主使,极可能与前些日子尚膳监失踪案有关。”
这句话一出,不少人变了脸色。
林越也是一震,想起那晚在废窑洞里找到的小太监藏身处,还有那半截刻着“尚”字的木簪。
原来线索早就串上了。
沈知意继续道:“若此刻追究一名醉酒官员的责任,却放任真正蛀蚀国本之人逍遥法外,岂非舍本逐末?”
赵灵阳沉默良久,终于伸手,将那份弹劾奏本轻轻推到了一边。
“准卿所奏。”她淡淡道,“林越,念你平日尚无大过,此次又涉密案追查有功,免于削职查办。即日起闭门思过七日,不得擅离府邸,每日须向内阁呈递一篇治国策论,以证悔过之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