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工坊地下深处,那间被改造得如同钢铁囚笼般的隔离观察室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唯一的光源来自墙壁高处一个狭小的通风口透进的微弱天光,以及固定在墙角的一盏油灯。
昏黄摇曳的光线,将室内的一切都拉出扭曲而狰狞的阴影,投射在冰冷、加固过的青砖墙壁上。
房间中央,放置着一张特制的、带有皮质束带的固定木椅,结构坚固,棱角分明,与其说是座椅,不如说更像是一件刑具。
此刻,亲兵王栓子正赤膊端坐其上。
他年轻而精壮的身躯在昏暗光线下呈现出古铜色的光泽,紧绷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上面纵横交错着几道在战场上留下的、早已愈合却依旧狰狞的疤痕,无声地诉说着他的勇猛与过往的生死搏杀。
他的眼神,如同两簇在寒风中燃烧的火焰,决绝、坚定,甚至带着一丝近乎疯狂的炽热,紧紧盯着那扇将他与外界隔绝的、带有观察孔的厚重铁门。
隔离室外,狭窄的甬道内,气氛同样凝重得如同绷紧的弓弦。
苏俊朗站在最前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紧抿,唯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观察孔那狭窄的缝隙,一瞬不瞬地锁定在室内王栓子的身上。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闷响,手心里沁出的冷汗,几乎让他握不住手中那个小巧却重若千钧的琉璃注射器。
注射器内,盛装着约莫半指节高度的液体。
那液体呈现出一种极其浅淡、近乎透明的天蓝色,若不仔细看,几乎与蒸馏水无异。
然而,这却是经过苏俊朗反复计算、心惊胆战地进行了千倍稀释后的基因强化药剂原液。
这微小的剂量,是他基于零碎知识、危险直觉和绝望赌博得出的“安全起始点”,是通往未知深渊的第一块、也是最脆弱的一块踏脚石。
李秀宁紧挨着苏俊朗站立,她的脸色比苏俊朗更加惨白,纤细的手指死死绞在一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作为一名医者,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将一种成分不明、效用未知的液体注入人体的巨大风险,这完全违背了她所信奉的“医者仁心”的准则。
然而,现实的残酷与苏俊朗描绘的可怕未来,又让她不得不选择站在这里,共同承担这份可能万劫不复的罪孽。
她身旁的小桌上,摆放着简陋的“生命体征监测”工具:一个用于计数脉搏的沙漏,几张记录用的粗糙草纸,以及几包效果存疑的镇静草药粉和急救用的银针。
赵铁柱等几名绝对核心的护卫,则手持粗大的牛皮绳索和沉重的木棍,如同雕塑般肃立在门侧阴影里,肌肉紧绷,眼神锐利如鹰,做好了随时应对任何突发暴走的准备。
更远处的墙角,那几件散发着冰冷杀气的“最终解决方案”武器,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幽光,无声地提醒着所有人最坏的结局。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内外。
只有油灯灯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众人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苏俊朗深吸了一口带着霉味和金属腥气的冰冷空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但开口时依旧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透过观察孔传了进去:
“栓子…最后问你一次。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推开这扇门,你就能回到阳光下。
一旦…一旦这药剂注入,前路是仙是魔,是生是死,便再无回头之路了。”
他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每一个字都敲击在所有人的心弦上。
这是最后的良知拷问,也是最后的退路。
隔离室内,王栓子闻言,非但没有丝毫犹豫,反而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那笑容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野性而悲壮。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膛,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声音洪亮,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豪迈:
“军师!
俺这条命,攻城的时候早就该撂在城墙根下了!
是您和李姑娘把俺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
多活这些日子,都是赚的!”
他的目光灼灼,仿佛能穿透铁门,看到苏俊朗,
“您放心!
俺王栓子不是孬种!
若能成,俺这条命就是您的!
替您,替刘将军,多杀几个鞑子狗官!
若不成…十八年后,俺还是一条好汉,再来投奔您!
来吧!
别犹豫了!”
这掷地有声的话语,带着黄土高原汉子特有的耿直与血性,如同一剂强心针,也如同一把钝刀,狠狠割在苏俊朗的心上。
信任如此沉重,让他几乎无法承受。
他不再言语。
到了这一步,任何话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他冲李秀宁和赵铁柱微微点头,示意最终准备。
李秀宁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已变得如同手术刀般专注冷静。
她迅速检查了一遍手边的急救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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