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又将亚龙带回到互联网体验展位,此时展位上空无一人。他坐下来,拿起鼠标,第一次接触互联网。不知道面对的这是个什么东西,不知道通过它可以做些什么。凭着直觉,他在界面中间的一个空栏里分别输入汽车、进出口、市场等词汇,点击侧旁的“搜索”一词,显示出几条似乎有些关联的文字内容,但更多的内容都风马牛不相及。
开幕式的广场上人山人海,各位领导的讲话传达了国务院、外经贸部新的指示精神:外贸当前要转变观念,要把以出口创汇为中心的观念转到在讲求效益的基础上扩大出口的观念上来,效益第一,不要盲目地追求无效益的出口或是亏损的出口。亚龙想,国家的要求与公司拓展市场的先期投入也并不矛盾,为了获得更大效益而投石问路还是必不可少的。这进一步坚定了他在展会期间与外商灵活沟通和报价的信心。
10月下旬的广州仍然骄阳似火,展车被晒得烫手,树荫下的气温也令人燥热难耐。亚龙不停地喝水,身上的体恤衫整天都被汗水浸透。
来观看展车的客商并不多,带来的那些单页画片资料并未像在北京举办的国际汽车展那样散发给络绎不绝的观众,只有真正对汽车感兴趣的外商才来展位查看,获取资料。亚龙与乐观开朗的非洲裔商人沟通;回答彬彬有礼的中东商人各种问题;应对自信满满昂首阔步的东南亚商人对车辆性能的一系列质疑;还有金发碧眼的欧洲商人默默仔细查看车辆,提问关键性技术指标,亚龙也从容交流。
中东客人又来了展位两次,终于忍不住对亚龙表示:“我们的顾客一直都在使用日本的汽车,如果看着与日本车一模一样的中国产品可以替代日本汽车,那我们宁可尝试购买中国汽车。比如你们的汽车,看上去还不错。”
亚龙表示:“我们的汽车可以根据出口目的地的情况和客商要求进行定制,满足顾客的使用要求。”
他喜欢见到这些身材挺拔的英俊青年,他们五官精致,眼窝深陷,鼻梁高挺,脸颊轮廓线条俊美,由内而外散发出魅惑的性感味道,长长的睫毛下幽静的眼神蕴含着迷人的深邃秘境,使亚龙想起在少年宫素描训练所参照的石膏头像,那些石膏像好像就是参照他们的头型塑造而成。
东南亚商人也是多次来到展位前,反复提出同样的问题,质疑其与日本车的质量差距。亚龙不厌其烦地逐一回答,从不过高自我评价,也不做过度的质量承诺。最后,他们称,虽然对现场样车比较满意,但对于公司的情况还要仔细研究,再做调研。
当时,除了几家居于首位的汽车企业,其它汽车企业没有自主出口权,与外商结伴而行的国内进出口商便成了国内企业与外商的必经桥梁。
为期两周的展会期间,一些展车的参展人员不见踪影,客商来问亚龙,亚龙摊开双手做无可奈何状。亚龙很同情和理解这些展商,毕竟他觉得自己好像确实已经被烤焦烤透了。
此时,苦行僧的念头初露端倪,要成大事,必经大难。找寻龙的踪迹必定任重而道远,没有经历磨难,如何寻得真龙。
每天闭馆后,大巴车将参展商送回位于郊区的住处。有时错过班车,亚龙就自行返回宿舍,但此处交通不便,他也不敢总是如此。偶尔自己安排时间,他便沿着广州的街道行走,直到天黑。广州的街道虽然普遍不如北京的大街那样宽敞,但异常繁忙,四处狂奔的摩托车就如同北京街头的自行车一样密集如潮。
他肩背双肩包,一副明显来自北方异乡人的模样,左顾右盼,踟蹰在沸腾着商业气息、躁动不安的街道上,有时从蹲在马路边沿的精明的当地人眼前经过,多少感觉有些不自在。快节奏的广州生活,很少有人不在忙着为将时间兑换成人民币而忙碌,这些闲人对路人冷静地观察,显得不伦不类。偶有年轻人急匆匆从亚龙身旁经过,从裤兜掏出烟盒时将厚厚一沓百元大钞掉在亚龙脚前。他知道,这不是一般人眼中凭空掉下的馅饼,而是血腥的钓鱼钩;如果真是拾到了别人掉落的东西,也会还给失主;但在这里,还是不要轻易去碰这些显而易见的血腥的鱼钩。
街边时尚小店鳞次栉比,店长总是热情待客。他知道妻子善于钩织毛线服饰,对于新鲜图案总是充满好奇。于是,他在时尚店中为妻子挑选衣服格外精心。花色毛线外套要颜色素雅,图案精致,适合在北方室内室外休闲穿着;为矫治她走路爱踢小石子儿的毛病,选择棕色压花头层软牛皮牛津软底鞋,让她因珍惜礼物而不舍得去乱踢,乱踢伤鞋的后果将是无法简单用鞋油修复的;他又去白马服装市场,在这个高达九层的大批发市场,经过反复比较,甄选了一款天鹅绒长款大衣,绒毛像貂绒一样细密柔软顺滑,黑里暗透幽蓝,衣领、衣袖和下摆也毛茸茸如云朵一样可爱。他相信妻子会喜欢这些礼物。为娇儿选购了憨态可掬的忍者神龟玩偶、配套装备小摩托车和直升飞机。孩子会叫爸爸了,他会和儿子一起玩儿这些自己也从未接触过的有趣的玩具,一起探索未曾探知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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