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湖别墅的夜晚静得窒息。惨白月光透过落地窗,将苏清雪倚在丝绒沙发上的身影拉得单薄伶仃。麻药效力退去,肩头枪伤的钝痛细密啃噬着神经,她指尖无意识地蜷紧,陷进柔软的靠垫。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尚未散尽,混合着她身上残留的冷香,形成一种脆弱又紧绷的氛围。
陈默像一柄出鞘的刀,立在阴影与光亮的交界处。窗外是苏家安保森严的布控,隔绝了外界,也隔绝了他。他深沉的视线锁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侧脸上,几个小时前医院走廊上苏家强行带人转院的冰冷怒意,被更深沉的疑虑覆盖。张铭狰狞的脸、前世背叛的闷响、苏清雪在码头那句轻如叹息的“本能”……无数碎片在脑海中冲撞。
“张铭。”陈默的声音突兀地切开寂静,淬了冰,“你早知道他是叛徒?”他向前一步,踏入光线中,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目光锐利如探针,直刺她低垂的眼睫,“在码头之前,在他差点要了周锐的命之前,你就知道,是不是?”
苏清雪浓密的睫毛剧烈一颤,如同受惊的蝶翼。她缓缓抬起眼帘,那双总是清冷如寒潭的眸子,此刻盛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痛苦、悔恨,还有一丝被看穿的狼狈。她避不开他洞悉一切的审视,唇瓣动了动,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目光重新垂落,落在自己交叠的、毫无血色的手指上。
“……是。”声音轻飘,却像重锤砸在陈默心上。“前世……”她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仿佛用尽了力气,“你死后……我才查清。”
轰!
陈默的脑海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精神炸弹!所有刻意筑起的堤坝瞬间被汹涌的洪流冲垮!前世冰冷的葬礼、灵堂上她模糊而疏离的身影、他至死未能消解的怨怼……在这一刻,被这轻飘飘的一句彻底颠覆!
她知道了!她竟也是……
巨大的震撼攫住了他,让他呼吸都为之一窒。他死死盯着她低垂的、脆弱的后颈,仿佛想从那苍白的弧度里,榨取出她前世所有不为人知的轨迹。她查清了张铭是叛徒,是在他死后?那她……究竟还知道多少?她冷漠表象下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伤口……该换药了。”苏清雪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扶着沙发扶手,试图起身,肩头的剧痛让她身形一晃,闷哼出声,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陈默几乎是本能地一步上前,有力的手臂稳稳托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隔着薄薄的丝质睡衣,他能清晰感受到她身体的轻颤和异常的冰凉。那抹熟悉的冷香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竟让他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诡异地平息了一瞬,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难以言喻的酸涩。
他沉默地半扶半抱着她,走向二楼的卧室。动作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沈炼和一个带着药箱的女医护悄无声息地守在门外,如同融入阴影的雕像。
卧室内灯光调得柔和。苏清雪侧坐在床沿,陈默站在她身后,动作略显生疏却极其专注地揭开她肩后覆着的纱布。狰狞的枪伤暴露在灯光下,皮肉翻卷,边缘红肿,无声地诉说着码头的凶险。他取过消毒棉签,蘸取药水,动作尽量放轻,但每一次触碰,依旧能感觉到她身体瞬间的紧绷和压抑的抽气声。
“忍一下。”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
药水刺激着伤口,带来尖锐的刺痛。苏清雪死死咬住下唇,贝齿几乎要在苍白的唇瓣上印出血痕,冷汗沿着她优美的下颌线滑落。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
陈默的目光掠过她紧抿的唇线,最终落在她因疼痛而微微弓起的后腰。丝质睡袍的布料随着她无意识的动作滑开些许,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肤。就在那紧致腰线的下方,一道寸许长的、颜色略深于周围肌肤的疤痕,毫无征兆地撞入他的视野!
那疤痕的形态……绝不是新伤!位置隐蔽,边缘平整,透着一种与码头枪伤截然不同的、陈旧的质感。前世……他从未在她身上见过这道痕迹!
换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心中疑窦丛生。这道陌生的疤痕是什么时候留下的?又是因为什么?它像一根无形的刺,瞬间扎进了他刚刚被“重生”真相震撼的心湖,搅起更深沉的迷雾。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升起:今生的苏清雪,或者说,这个同样重生的苏清雪,身上到底还隐藏着多少他不曾知晓的秘密与……代价?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继续手上的动作,将新的无菌敷料仔细覆盖在伤口上,用胶布固定好。整个过程中,苏清雪始终垂着头,浓密的发丝遮掩了她大半神情,只有紧绷的肩线和急促起伏的胸口泄露着她的痛苦。
“好了。”陈默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冽,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停顿和疑惑从未发生。他直起身,退开一步,拉开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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