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想寻找一些能够安抚她、让她不要如此恐惧的词语。但目光所及，主屏幕上那四个代表“清道夫”的、高速移动的猩红光点，正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两个方向朝着代表尖刀组的、那微小而脆弱的绿色光点合围而去！任何安慰的话语，在这样残酷的现实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虚伪和无力。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压力达到顶点的瞬间，或许是苏清雪那濒临崩溃的绝望呼唤，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脑海中混沌的迷雾；或许是生死关头被逼到极限后，潜藏的记忆碎片终于冲破了闸门——关于那束“冰原之星”，不仅仅是它尴尬的藏匿处，还有那张被他当时觉得羞赧且幼稚、揉成一团后不知丢到哪个角落的、印着花语的精致卡片！
那个花语……那个他曾嗤之以鼻，认为不过是商家骗人把戏的、轻飘飘的誓言……
他的呼吸猛地一滞，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时间流速也随之放缓。他甚至能透过滋滋的电流声，清晰地听到通讯那头她压抑的、破碎的哽咽。
他需要一个锚点。
一个能在眼前这钢铁与鲜血构成的死亡漩涡中，稳定住他自己，也能拉住濒临崩溃的她，同时更能给予频道里所有正在亡命搏杀的兄弟们一个信念的锚点。那个被他遗忘的花语，此刻成了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证明他们所有的挣扎、牺牲与执着并非虚幻的凭证。
他再次开口，声音不再仅仅是冰冷和坚硬，而是注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悲恸、无尽温柔和某种孤注一掷的确认，打断了她泣血的哀求：
“清雪……”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每一个音节都承载着千钧重量，“那束‘冰原之星’……它的花语……你还记得吗？”
在子弹可能下一秒就呼啸而来的战场上，在生死只悬于一线的危急关头，追问一束早已湮灭在时光尘埃中的假花的花语？
通讯那头，苏清雪绝望的哭泣声，戛然而止。
格陵兰指挥中心内，所有正在紧张操作的工作人员，动作都不约而同地出现了片刻的凝滞，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就连在数据中心那阴暗通道内、正全神贯注于规避与突击、心脏提到嗓子眼的周锐等人，在听到频道里这个完全超乎想象的问题时，脚步和呼吸都出现了微不可查的紊乱。
百慕大潜航器内，苏清雪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尝到腥甜的铁锈味，才勉强没有让那彻底的嚎啕爆发出来。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漫过她苍白的面颊。他问了……他终于问到了这个贯穿她两世孤独守望的、最核心的答案。
在那一刻，一种奇异的、近乎悲壮的平静，突然压过了所有的恐慌和悲伤。终于……到了这一刻。秘密守护到了尽头，所有的伪装和隐藏都失去了意义。
她没有丝毫的犹豫，仿佛那个花语早已与她的血脉、她的灵魂彻底融合。她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浓重得化不开的鼻音和泪意，却又用一种近乎宣誓般的、斩钉截铁、清晰无比的语调，接上了他那未曾说完的话：
“……至死不离。”
……至死不离。
四个字，透过遥远的距离，穿过冰冷的金属与电缆，清晰地回荡在格陵兰指挥中心的每一个角落，传入每一个戴着耳麦、正与死亡赛跑的队员耳中，也如同四座巍峨的山岳，轰然撞入陈默的灵魂，激起回荡千年的轰鸣！
两人隔着万里之遥，身处不同的绝境，却在这一刻，灵魂同频，同时僵住。
时间，仿佛被这跨越了生死与误解的誓言所凝固。
陈默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酸麻热流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眼前的战术屏幕、闪烁的数据流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前世那束被他藏在书后、蒙尘枯萎的蓝色花朵，仿佛在这一刻穿透了厚重的时光壁垒，在他眼前灼灼绽放，光华夺目！
所有的猜测、所有的推理，在这四个字面前，都得到了最终的、不容置疑的加冕！不是巧合，不是错觉！她记得所有！记得他那可怜的、被自尊包裹的真心，记得这……他曾弃如敝履、却成为她两世执念的誓言！
原来，在那段他自以为冰冷彻骨、毫无希望的婚姻里，她并非无动于衷。原来，那束被他藏起来的花，她不仅找到了，还……如此深刻地记住了它的花语，并将其刻入了自己的灵魂。
至死……不离。
那她前世最后的“冷漠”，她未曾出席的葬礼……在那背后，又隐藏着怎样他所不知道的、沉重到足以压垮一切的真相与牺牲？！
就在陈默被这滔天的情感巨浪彻底淹没，灵魂都在为之颤栗、咆哮，几乎要不顾一切地追问出那个关于葬礼、关于她前世最终选择的、终极疑问的刹那——
“砰！砰砰砰砰！”
一阵密集而独特的、带着高频伺服电机驱动特有的尖锐嗡鸣的枪声，猛地从周锐那边的通讯频道中如同冰雹般炸响！紧随其后的是子弹撞击在合金墙壁上迸发出的刺耳噪音、四溅的火花，以及周锐声嘶力竭的、夹杂着剧烈喘息的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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