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里的流速似乎被一种更宏大、更凝滞的「永恒」所稀释、所扭曲。
寂静,在这里并非是「缺少声音」,而是成为一种基础的、构成性的状态,如同呼吸的空气本身,沉重而密实。
但这份无处不在、亘古般的寂静,有时确实…会显得过于沉重,压得人胸口发闷,尤其是在漫长的工作日里,只有她们姐妹二人和永远静默如深渊的准大人三相对之时。
那种绝对的安静,足以放大内心深处最细微的不安。
神渡准并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们,等待着。
那份沉默本身,比任何疾言厉色的催促都更具压力,仿佛无形的潮水慢慢上涨,即将淹没她们的呼吸。
最终,是姐姐凉子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汲取此生全部的勇气。
她用指甲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利用那细微的痛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不敢抬头直视神渡准,目光谦卑地垂落在地板光滑的木纹上,用尽可能恭敬、却依旧无法完全抑制那细微颤抖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字斟句酌地回答道:
「…准様。」(…准大人。)
她的声音干涩,她不得不轻轻清了一下喉咙,才继续说完。
「…时折、お気に召す音楽をお流しになっては…いかがでしょうか…?」
(…有时,播放一些…您喜欢的音乐…或许…也不错…?)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如同叹息,但在这绝对安静、落针可闻的空间里却异常清晰,每一个音节都仿佛敲打在凝固的空气上。
千鹤在一旁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得几乎要震破胸腔,她为姐姐的大胆(或者说,精准)感到恐惧,却又隐隐有一丝认同。
这句话看似简单顺从,却实则蕴含了姐妹俩此刻能鼓起的、全部一点不剩的勇气和她们在长期察言观色中积累的全部智慧。
她们没有直接回答「是」或「否」,没有愚蠢地去评判这里的寂静是好是坏,更没有擅自提出任何具体的、属于她们个人喜好的音乐类型——
那似乎无疑是自取灭亡的僭越。
她们的回答核心牢牢锁定在:「お気に召す」(您喜欢的)。
这言外之意再明白不过:
她们或许也并不完全排斥「声音」的点缀(极其隐晦地承认了这里或许存在一丝接纳变化的可能性),但音乐本身的选择权,乃至是否播放的最终决定权,必须毫无保留地、恭顺地交还给了这片领域唯一的主宰——
「世道」的主人,原罪的君王本人。
她们的存在,只是被动的聆听者和忠实的侍奉者,绝无半点置喙的资格。
这是她们在极度的恐惧、谨慎以及对那抹虚幻笑容的微弱希冀中,所能绞尽脑汁给出的最真诚、也最安全的回答。
既没有否定准大人的绝对权威和这个世界的基本规则,又极其微弱地、迂回地表达了一丝对「变化」的开放性,并将一切选择的权柄奉上。
说出这句话后,凉子和千鹤都深深地低下了头,如同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她们不知道这番耗尽了全部勇气的、发自内心最谨慎深处的回答,会引来怎样的后果。
是无声的否定?是冰冷的审视?还是…别的什么?
神渡准沉默了。
他并没有立刻对她们的回答做出任何评价。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似乎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视线从她们谦卑弓起的背上移开,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扫过店内寂静得仿佛连灰尘都悬浮在空中的空间。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在静谧光线下仿佛自有呼吸的昂贵面料,掠过那些闪烁着幽光的工具,掠过那座沉默的古老挂钟,最后似乎落在了虚无的某一点上,陷入了某种纯粹的「思考」状态。
他不再说话。
店内的空气仿佛再次凝固,但这一次,凝固中似乎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思考的张力。
他仿佛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个提议,不是在考虑「水野姐妹想要什么」,而是在客观地评估「音乐」这个概念本身。
评估它作为一种变量,是否应该、或者可以被引入他的「王座间」内,以及这引入可能带来的、一系列难以预测的连锁反应。
水野姐妹屏息凝神,连最细微的呼吸都放得极轻,只能维持着鞠躬的姿势,感受着这漫长而令人心悸的沉默。汗水悄然浸湿了她们的后背。
她们不知道,这场关于「寂静」与「声音」的、看似微小的询问,是否会在这位永恒观察者那浩瀚无边的意识海洋中,投入一颗真正的石子。
又会否在他体内那10%的、属于人性的裂缝深处,激起一丝更为深邃、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涟漪。
而神渡准,只是静静地站着,如同亘古不变的雕像,唯有那偶尔轻轻敲击着沙发扶手的、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指尖,暗示着某种内部的、无人能窥见的运算正在悄然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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