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古老龙骸祭坛的苏醒,如同在死寂的墓穴中投下了一块巨石。
“沙…沙沙沙…”
“咔嚓…咔嚓…”
令人毛骨悚然的细碎声响,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打破了星骸荒原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刑天和墨漓的心脏同时提到了嗓子眼。
环顾四周,这片铺满了焦黑泥土和无数巨大、冰冷、闪烁着微光的星辰残骸的荒原,仿佛活了过来。那些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星骸碎片深处,一点又一点幽绿的光芒次第亮起。
不是一点两点,而是成百上千!密密麻麻,如同夏夜坟场里骤然升起的鬼火,布满了视野所及的每一寸黑暗角落。
每一对幽绿的光芒,都是一双冰冷、贪婪、毫无生气的眼睛!
它们从巨大的星骸阴影后探出,从龟裂的地缝中爬出,从堆积如山的碎骨堆里站起。形态各异,扭曲而狰狞。有的像披着星尘甲壳的巨蝎,尾钩闪烁着淬毒般的幽光;有的如同由无数尖锐碎石拼凑成的多足蠕虫,口器开合,滴落着腐蚀性的粘液;更多的则是难以名状的、介于实体与能量体之间的怪物,身体由流动的星尘和冰冷的死气构成,只有那对幽绿的眼瞳是唯一的焦点,死死地锁定了祭坛前两个渺小的、散发着“生机”与“能量”气息的活物——尤其是刑天身上那剧烈波动的、充满了毁灭与新生矛盾气息的三源之力,对它们而言,是黑暗中最诱人的灯塔!
饥饿、贪婪、毁灭的本能,如同无形的浪潮,瞬间淹没了这片荒原。空气变得粘稠而沉重,充满了硫磺与星辰尘埃混合的呛人气息。
“呃…”刑天闷哼一声,左肩的星图烙印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烙铁,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狂暴的星图之力、阴寒的玄冥死气、以及玉佩强行注入的温润玉魄之力,三者在他体内脆弱的平衡被这无数凶兽的杀意瞬间刺激,再次剧烈冲突起来!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骨髓和灵魂深处,身体控制不住地痉挛。
他看到了墨漓惨白如纸的脸,看到了她手腕上依旧在渗血的伤口,看到了她眼中那无法掩饰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恐惧。
父亲断裂的刀,在焦土中沉默。
母亲破碎的笛,蓝穗在风中颤抖。
妹妹的血,染红了他脚下的泥土。
一股无法形容的暴戾,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岩浆,猛地冲垮了他心中那名为绝望的堤坝!那不仅仅是愤怒,那是将无边痛苦、刻骨仇恨、以及最后一丝守护的执念,熔铸成的毁灭之火!
“嗬…嗬嗬…”低沉的、如同砂石摩擦的笑声从他喉咙深处挤出,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疯狂。
他猛地站直了身体!重伤濒死的躯体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脊梁挺得笔直,仿佛要将这万丈地底的穹顶都撑破!他不再看那些从黑暗中逼近的、闪烁着幽绿光芒的凶兽,而是将那只沾满了父母血泥、此刻又因用力而崩裂开自己伤口、同样渗出鲜血的手掌,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狠狠按向岩壁上那刚刚浮现的、巨大龙骸祭坛的核心!
掌心血肉与冰冷、粗糙、蕴含着无尽古老气息的岩石接触的刹那——
“嗡——!!!”
一声远比之前更加宏大、更加震撼的轰鸣,以他的手掌为中心,轰然爆发!
他左肩的星图烙印光芒暴涨,无数玄奥的星辰轨迹疯狂流转,投射出璀璨的光束,与岩壁上那巨大的龙骸光影产生了强烈的共鸣!龙骸那空洞的眼窝中,仿佛有幽蓝的灵魂之火一闪而逝。整个祭坛的轮廓瞬间变得凝实清晰,一股苍茫、浩瀚、带着洪荒龙威的磅礴气息,如同无形的冲击波,以刑天为中心,轰然扩散开去!
离得最近、正欲扑上来的几头星骸凶兽,被这股无形的龙威狠狠撞中,发出凄厉的嘶鸣,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瞬间倒飞出去,在半空中就崩解成四散的星尘!
“呃啊——!”刑天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强行催动这共鸣的力量,对他本就濒临崩溃的身体是雪上加霜。鲜血从他嘴角、眼角、甚至皮肤细微的裂痕中渗出。但他按在祭坛上的手,却如同生了根,纹丝不动!
他猛地侧身,用自己伤痕累累却依旧宽阔的脊背,死死挡在了墨漓与那潮水般涌来的幽绿兽瞳之间。他微微偏过头,沾满血污的脸在星图烙印和龙骸光影的映照下,如同浴血的修罗。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着的不再是绝望,而是焚尽一切的疯狂战意,以及一种近乎实质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冰冷杀机。
嘶哑、破碎,却蕴含着斩断一切犹豫、踏碎一切阻碍的决绝低吼,如同惊雷,在这死寂的星骸荒原上炸开:
“活下去!” 这声音是对墨漓的承诺,更是对自己灵魂的鞭挞。
他染血的目光扫过那些因龙威冲击而短暂停滞、随即变得更加狂暴嗜血的星骸凶兽,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
“用它们的血——”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冰渣,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无边的戾气。
“祭我们的路!”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按在龙骸祭坛上的手掌猛地发力!掌心崩裂的伤口中,更多的鲜血涌出,浸染在古老的岩石纹路上。左肩的星图烙印光芒瞬间攀升到极致,狂暴的星辰之力如同失控的洪流,沿着他的手臂,疯狂涌入祭坛!
“轰隆——!”
整个岩壁剧烈震动!那巨大的龙骸光影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一声震彻深渊的咆哮!一道粗大无比、混合着璀璨星光与洪荒龙威的毁灭光柱,自祭坛核心轰然爆发,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势,朝着兽潮最密集的方向,悍然横扫而去!
光柱所过之处,空间扭曲,星骸崩解!无数幽绿的兽瞳在绝望的嘶鸣中瞬间湮灭,化为最原始的尘埃!焦黑的荒原上,被犁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燃烧着星光与龙炎的恐怖沟壑!
刑天的身体在光柱爆发的反冲力下剧烈摇晃,鲜血狂喷。但他挡在墨漓身前的身影,如同亘古磐石,寸步未移。那双燃烧着血与火的眼眸,死死盯着光柱尽头,那依旧无边无际、被激怒得更加疯狂的幽绿兽潮。
血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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