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刑天低头看着自己。破烂的衣物早已被血污和淤泥浸透,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和汗味,在死寂的荒野中如同黑夜里的灯塔。他需要掩盖,需要彻底地掩盖!
他的目光投向斜坡下方那片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泥沼。没有犹豫,他踉跄着走下去,毫不犹豫地俯身,用双手捧起那粘稠、冰冷、散发着刺鼻腐败气息的淤泥。他咬紧牙关,将这恶臭的泥浆,一把一把地、狠狠地涂抹在自己的脸上、脖子上、手臂上、躯干上……冰冷的触感刺激着皮肤,浓烈的腐臭直冲鼻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像给自己披上一层来自地狱的伪装,一层又一层,直到原本的肤色和衣物被彻底掩盖,整个人变成了一尊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活动的泥塑。
泥浆渗入左肩的伤口,带来一阵钻心的刺痛和冰冷的麻木。刑天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几乎栽倒。他死死撑住,额角的青筋因剧痛而暴起。
就在他喘息着,准备最后处理一下裸露的脚踝时,靠坐在巨骨旁的墨漓,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梦呓般的呻吟。
“哥……”
刑天猛地回头。
墨漓依旧昏迷着,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小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然而,在她被狼皮覆盖的额发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纯净的金色光芒,正透过发丝和狼皮的缝隙,如同风中残烛般,顽强地闪烁着。那光芒并不炽烈,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与坚韧,在这片充斥着死亡与腐朽的洪荒之地,微弱地宣告着生命的存在。
刑天的心脏像是被那点微光狠狠攥了一下。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墨漓身边,单膝跪地,伸出被淤泥包裹、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拂开她额前被狼皮压住的几缕湿发。指尖触碰到那点微温的金光,一股难以言喻的、微弱却坚韧的力量感,顺着指尖悄然流入他近乎枯竭的身体,左肩那撕裂般的剧痛似乎都稍稍缓和了一丝。
是母亲留下的印记!它在保护她,甚至在回应他!
刑天眼中掠过一丝混杂着痛楚与希望的复杂光芒。他不再触碰那金印,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妹妹在狼皮包裹下更显脆弱的小脸,然后猛地站起身。
他必须走!必须立刻离开这片死寂的核心地带!这里的气息太过古老和危险,那无处不在的洪荒威压如同悬顶之剑,随时可能引来无法想象的恐怖存在。墨漓需要真正的庇护,需要食物,需要治疗!他不能在这里耗尽最后的力量。
他再次抱起被狼皮裹得严严实实的墨漓,入手的感觉沉重了许多,狼皮的冰冷坚硬与妹妹身体的微弱温热形成诡异的对比。他辨认了一下方向——那铅灰色瘴气似乎在某一个方向显得略微稀薄一些。他迈开脚步,朝着那个方向,一步一个泥泞的脚印,向着未知的、但必须逃离的黑暗深处走去。
每一步都踏在骸骨碎片和湿滑的苔藓上,发出轻微的“咔嚓”声或粘腻的“噗嗤”声,在绝对的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刑天绷紧了全身的神经,感官提升到极限,警惕着黑暗中任何一丝异动。左肩的伤口在持续的跋涉中又开始渗出温热的液体,混合着冰冷的淤泥,带来一阵阵麻木的钝痛和刺痒。他强迫自己忽略这痛苦,将全部心神集中在脚下和怀中。
不知走了多久,脚下的骸骨碎片渐渐稀少,泥泞再次增多,但地势似乎在缓慢抬升。头顶的铅灰色瘴气也真的稀薄了一些,虽然依旧昏暗,但视野开阔了不少。前方,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些扭曲怪异的黑色枯树,如同垂死巨人的骸骨手臂伸向天空。
就在刑天以为要永远困在这片死寂之地时,一丝微弱的气流拂过他被淤泥覆盖的脸颊。
风!
他精神猛地一振。有风,就意味着有出口,有活路!他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踉跄着冲向前方那片枯死的树林。
穿过稀疏、扭曲的枯木屏障,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
不再是核心区那令人窒息的、由巨大骸骨和泥沼构成的洪荒坟场。前方是一片相对正常的、但同样阴森的山谷。山谷两侧是陡峭的、覆盖着墨绿色苔藓和蕨类植物的黑色岩壁,谷底则流淌着一条浑浊的、泛着诡异暗绿色的溪流。空气中那股浓烈的洪荒腐朽气息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潮湿的、植被腐烂的霉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活物的气息。
刑天抱着墨漓,沿着谷底崎岖的溪流边缘艰难前行。溪水浑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味,显然不能饮用。他需要找到干净的水源。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侧耳倾听。
风中,隐隐约约传来了声音。不是兽吼,不是风声,而是……人声!是许多人的声音,混杂着哭泣、咳嗽、粗重的喘息,还有压抑的交谈。声音来自山谷的下游方向。
有人!而且数量不少!
刑天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升起一丝冰冷的警觉。在这玄幽山深处,成群出现的人,绝不可能是寻常猎户或采药人。他立刻抱着墨漓,闪身躲进溪边一块巨大的、长满湿滑苔藓的岩石后面,将自己和妹妹的身影完全隐没在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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