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从未如此具体。
章邯的九幽劫轮悬于头顶,紫黑轮锯切割着凝固的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每一次旋转都带起粘稠如墨的死气漩涡,贪婪地吞噬着周遭最后一点光亮。背后,龙骸那积攒了万载怨毒的灭世吐息已压缩到极致,幽绿的光芒在它嶙峋的巨口深处疯狂旋转、坍缩,毁灭的意志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入刑天的骨髓,冻结了他沸腾的龙血。
前有九幽轮锯,后有灭世龙息。刑天如同被钉在毁灭祭坛上的活牲,残破的身躯就是隔绝墨漓与死亡的唯一屏障。他双臂死死撑开,将墨漓完全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脊背去迎接那即将到来的、足以将神魂都碾成齑粉的冲击。左肩的伤口早已不是鲜血在涌,而是熔金般的炽热龙力混合着星图吞噬的玄冥死气,如同失控的火山熔岩,嗤嗤灼烧着脚下的岩石,腾起带着硫磺与腐朽气息的青烟。每一次心跳都像重锤砸在濒临碎裂的骨骼上,三股狂暴力量在他体内撕扯冲撞,身体就是一座即将彻底崩毁的战场。
“哥……”墨漓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带着哭腔的嘶哑。她蜷缩在刑天用生命撑起的狭小空间里,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体因剧痛而无法抑制的痉挛。那支蓝萤石簪被她紧紧攥在手中,冰冷的簪体却奇异地灼烫着她的掌心,仿佛握着一块燃烧的寒冰。簪首的龙形符文在幽绿死光与紫黑劫轮的映照下,流淌着一种近乎妖异的光泽,贪婪地吮吸着她腕间伤口渗出的最后几滴本命精血。
“闭眼!”刑天从齿缝里挤出命令,声音嘶哑如破锣,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他全部的意志都用来对抗体内即将爆裂的混沌,以及那两股即将把他和妹妹彻底抹去的毁灭洪流。视野的边缘开始发黑,意识在剧痛与重压的磨盘下被碾得模糊。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死寂刹那——
“噗!”
一声沉闷的轻响,打破了毁灭前最后的凝滞。
是血。滚烫的、带着浓郁铁锈腥气的马血。
乌蹄踏雪!这匹忠诚的战马,在硬撼章邯“九幽斩魂刃”后,早已是强弩之末。此刻,它庞大的身躯如同崩塌的山峦,重重砸落在墨漓身侧布满腐泥和碎骨的地面上。一道深可见骨的恐怖刀痕几乎将它半个脖颈撕裂,滚烫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流,喷涌而出,瞬间浸透了身下冰冷的泥沼。那粘稠、灼热的血泉,一部分无可避免地溅射开来,有几滴,不偏不倚,正正地落在了墨漓紧握着蓝萤石簪的手上,浸润了那冰冷的簪体,也染红了簪首那枚贪婪的龙形符文。
嗡——!
时间仿佛被无形的手猛地掐住,停滞了一瞬。
那支沾染了墨漓精血与踏雪热血的蓝萤石簪,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再是幽邃的蓝,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凝聚了天地初开时最纯粹生机的——翡翠之光!光柱粗壮如殿柱,瞬间撕裂了章邯劫轮营造的紫黑死域,也穿透了龙骸吐息酝酿的幽绿毁灭,如同一柄开天辟地的神剑,悍然刺向上方崩塌的穹顶!
光柱的核心,那抹幽姬的幻影,在翡翠神光的灌注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凝实!不再是缥缈的虚像,而是呈现出一种介乎于真实与虚幻之间的质感。她模糊的面容变得清晰,那是一种超越了尘世悲喜的、俯瞰万古的沉静与哀伤。最令人心神剧震的是,她竟缓缓抬起了手臂!
那只由纯粹翡翠光华构成的手臂,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朝着龙骸的方向,朝着章邯的方向,朝着刑天与墨漓的方向,轻轻一拂。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规则被强行扭曲、被无声拨动的诡异感。
龙骸那压缩到极点、即将喷发的灭世吐息,轨迹诡异地发生了偏折!那足以焚山煮海的幽绿光柱,竟擦着刑天和墨漓的头顶,如同被无形巨手拨开的怒龙,咆哮着轰向侧后方一片嶙峋的岩壁!
轰隆——!!!
地动山摇!被吐息击中的岩壁瞬间汽化、湮灭,留下一个深不见底、边缘流淌着熔岩的巨大坑洞。毁灭性的冲击波裹挟着碎石和灼热的气浪横扫而出,狠狠撞在刑天的背上!
“呃啊——!”刑天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惨嚎,身体剧震,护着墨漓向前扑倒。一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金红色逆血狂喷而出,溅在墨漓苍白的脸上,滚烫得吓人。背后的衣衫早已化为飞灰,露出血肉模糊、焦黑一片的脊背,甚至能看到几处断裂的惨白骨茬。
然而,比这物理冲击更恐怖的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剧变!
就在幽姬幻影抬手的瞬间,刑天脊骨深处,那道沉寂已久的刑战烙印,仿佛被投入滚油的火种,轰然爆燃!一股源自洪荒、霸道绝伦的意志如同苏醒的太古凶兽,顺着他的脊椎疯狂上冲,撕裂他的神经,焚烧他的骨髓!那烙印不再是皮肤上的图案,而是化作了一道活生生的、咆哮的熔金龙影,透体而出!
昂——!
一声震彻灵魂、充满无尽战意与苍茫霸气的龙吟,竟从刑天体内迸发出来!那龙影虽只一闪而逝,却带着刑战那征战八荒、睥睨万族的无上威压,硬生生抵住了翡翠光柱另一侧的目标——章邯的九幽劫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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