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吸气声。片刻沉默后,侍女再次传达郡主的话音,这次语气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古刃有灵,择主而栖。壮士非常人,望善用之。郢都近日颇不太平,壮士与墨漓先生,还需多加小心。”
此言一出,刑天眼中精光一闪。这已近乎是明确的提醒了!他抱拳道:“多谢郡主提醒。刑某省得。”
侍女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关上了小窗。
华车终于缓缓启动,在几名便装护卫的簇拥下,平稳地驶离了草棚区域,消失在渐浓的夜色中。自始至终,那位端阳郡主都未曾真正露面,但她留下的玉牌、话语,以及那份无形的威仪与关切,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荡起层层涟漪。
郡主车驾一走,草棚周围的气氛明显松弛了不少,但一种新的、混杂着希望、好奇与隐隐担忧的情绪,开始在人群中弥漫开来。
“那位就是端阳郡主啊!真是菩萨心肠!”
“仙姑连郡主都惊动了,看来咱们有救了!”
“郡主刚才好像还跟那位冷面壮士说话了?说了啥?”
“谁知道呢,贵人行事,高深莫测……”
墨漓似乎并未受到太多影响,依旧专注于眼前的病人。但她为一位老者诊脉时,指尖微微一顿,眼角的余光,不易察觉地扫过刑天站立的方向。刑天与郡主侍女的短暂交流,并未逃过她的感知。
夜色彻底笼罩了郢都。草棚内灯火通明,药香重新成为主导的气息。病患们排队等候,秩序井然,经过方才连番变故,他们对墨漓的信任达到了顶峰,连带着对维持秩序的刑天,也多了几分敬畏。
刑天依旧履行着警戒的职责,但心思却已飘远。端阳郡主的出现,以及她那意味深长的话语,让他对郢都的局势有了更深的判断。税吏的刁难,或许并非孤立事件,其背后牵扯的,可能远不止地方胥吏的贪腐或者郡守府的官僚作风。端阳郡主身为皇室成员,她的提醒,“郢都近日颇不太平”,这“不太平”所指为何?是瘟疫?还是另有所指?她特意点出刑天匕首,是单纯的好奇,还是暗示这把匕首会带来麻烦,或者……与这“不太平”有关?
无数线索在刑天脑中交织,却暂时理不出清晰的头绪。他只知道,这潭水,比他预想的还要深,还要浑。
与此同时,郡守府方向。
石猛与张锋一路疾驰,很快便到了那朱门高墙、戒备森严的郡守府前。通报之后,两人被引至花厅等候。足足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才见郢都郡守刘明远,穿着一身便服,慢悠悠地踱步出来。
刘明远年约五旬,面皮白净,留着三缕长须,看起来颇有几分文雅气度,但眼袋浮肿,眼神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闪烁。他见到石猛,脸上立刻堆起热情的笑容,拱手道:“石将军!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请坐,看茶!”
石猛耐着性子与他寒暄两句,便直接切入正题,将税吏在墨漓草棚前滋扰、险些酿成大祸的事情说了一遍,语气铿锵,毫不掩饰其愤慨之情。张锋在一旁补充细节,证实石猛所言非虚。
刘明远听着,脸上露出惊讶和痛心疾首的表情:“竟有此事?这些胥吏,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本官定要严查严办!石将军放心,回头本官就下令,革了那带头闹事者的职,重重惩处!”他话锋一转,又叹道,“不过,将军也需体谅,如今郢都瘟疫流行,府衙人手不足,难免有些胥吏借此机会,狐假虎威,中饱私囊。本官亦是日夜忧心,焦头烂额啊。”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表态,实则将责任推给了“胥吏胡为”和“人手不足”,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石猛心中冷笑,知道这老滑头是在避重就轻,便接着道:“郡守大人,胥吏之事尚在其次。如今最要紧的,是这瘟疫!墨漓先生医术通神,连日救治,已颇有成效。她根据诊治经验,拟定了方剂与防疫章程,若能推行全城,必能有效遏制疫情蔓延。石某此来,一是为先生讨个公道,二便是想请郡守大人,采纳先生之策,救郢都百姓于水火!”
说着,石猛从怀中取出墨漓早已准备好的绢帛,上面详细记录了药方和防疫措施,递了过去。
刘明远接过绢帛,展开粗略看了几眼,眉头却微微皱起,沉吟道:“墨漓先生?便是那位在城西南搭棚行医的道姑?嗯……其心可嘉,其情可悯。只是……将军啊,这医药之事,关乎全城百姓性命,非同小可。府衙亦有官医署,对此疫病亦有研究,已呈报数套方案。先生虽有心,但其方其法,未经官医署验证,是否稳妥?贸然推行,万一……本官恐负不起这个责任啊。”
他放下绢帛,面露难色:“再者,推行全城防疫,所需钱粮、药材、人力巨大,如今府库……唉,将军是知道的,近年来天灾人祸不断,国库亦不充盈,郢都府库更是捉襟见肘。本官虽有心,只怕是……力有未逮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