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此地唯一的主宰。它吞噬光线,扭曲声音,将时间拉长成一条粘稠而无声的河流。王默然背靠冰冷锈蚀的金属罐壁,如同蛰伏在远古巨兽骸骨中的一尊青铜俑,唯有胸膛伤口处微弱起伏的暗青荧光,证明着这具非人躯壳内尚存一丝不灭的意志。
极境感知如同受伤的触须,小心翼翼地向四周蔓延,避开那些散发着强烈辐射或能量扰动的区域,勾勒出这片地下废墟的狰狞轮廓。废弃的处理厂,俨然一个被匆忙遗弃的葬尸地,堆积着文明鼎盛时期尝试触碰禁忌而诞生的畸形产物,如今皆化为沉默的、带有毒性的残骸。空气中弥漫的霉腐与化学试剂混合的气息,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感官,但对于早已非血肉之躯的王默然而言,这反而成了一种另类的“熟悉”,一种源自伪源实验室的、令人作呕的“故乡”气味。
他的大部分心神,沉入了体内那一片狼藉的“战场”。林陌那凝聚了湮灭之意的一击,不仅留下了皮开肉绽的可怖伤口,更有一股阴损歹毒的气劲如同附骨之疽,盘踞在伤口深处,持续阻碍着青铜躯体的自愈,并试图向更核心的能量脉络渗透。新生的“青铜灵煞”核心黯淡无光,旋转迟滞,如同过度透支的引擎,每一次试图调动,都引来神魂深处针扎般的刺痛和躯体的剧烈排斥。燃烧本源煞火的后遗症,远比物理创伤更为致命。
“小子,没死透就吱个声。”混元老祖的声音在王默然识海中响起,少了往日的戏谑,多了几分罕见的凝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你这破铜烂铁的身子骨,这次可是差点真让人拆了零卖。林陌那小辈,手段够阴狠,那湮灭劲力,专破灵性根基,便是全盛时期的老夫应对起来也要费些手脚。”
王默然没有回应,只是将意识集中在紧握的右手。那枚苍白碎屑紧贴掌心,温润的触感传来,一丝丝清凉而坚韧的镇封之力,如同最细腻的涓流,缓缓浸润着他近乎干涸的识海,抚慰着神魂的裂痕。这碎屑,这“薪火”,似乎在与他共同承受着伤害,又似乎在默默滋养着他的本源。
“吱声?”过了许久,王默然才以意念回应,金属嗓音在识海中显得格外沙哑低沉,“老祖,您老人家见多识广,不如说说,我这‘破铜烂铁’,眼下是该先找补点材料焊上伤口,还是该想办法给这快熄火的炉子添点柴?”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那是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挣扎后磨砺出的特质,但深处,却隐藏着如同地下暗流般的计算与不甘。
混元老祖哼了一声:“焊?拿什么焊?这鬼地方的辐射尘还是那些锈透的废铁?你这青铜之躯,看似蛮横,实则牵扯到‘兵厄’法则与你这异数神魂的诡异平衡,寻常能量与物质,补上去非但无益,反而可能引发更剧烈的排异。至于添柴……”老祖的神识扫过王默然体内那黯淡的灵煞核心,“本源煞火岂是凡火?燃过便难重燃,需大机缘、大补之物方能弥补。眼下,能稳住伤势,吊住你这条小命已属万幸。”
王默然沉默。他知道混元老祖所言非虚。这具身体,早已超出了传统修真的认知范畴,每一次受伤,每一次突破,都像是在未知的悬崖上走钢丝。他尝试着极其缓慢地运转《兵厄煅骨经》最基础的引气法门,如同在干涸的河床上挖掘渗水。周遭污浊的能量——混杂的辐射、地底阴煞、废弃化学物的残毒——被一丝丝牵引而来,经过功法的初步炼化,再被青铜躯体本能地过滤、吞噬。过程缓慢而痛苦,吸入的能量如同砂石磨砺着经脉,但确实有一丝丝微弱的新生灵煞,如同沙漠中的水滴,逐渐汇入那近乎停滞的核心。
“聊胜于无。”王默然心中暗道。他不再急于求成,而是将这种缓慢的恢复当成一种常态,如同呼吸般自然进行。同时,他的大部分意识,开始梳理从那个破损终端获取的碎片化信息。
“青铜之心”、“母体沉睡之地”、“钥匙非唯一”、“初代样本”、“暗影之路”……这些词语如同散落的拼图,在他脑海中反复排列组合。结合之前从B-17-44服务器获得的情报,一个模糊而庞大的轮廓逐渐显现。
伪源实验室,绝非独立的疯狂科学家团体。他们背后,必然牵扯到更古老的秘密,甚至可能与明界、与那被斩断的太古纪元有关。所谓的“青铜项目”,恐怕也只是某个宏大计划的一环,或者一次拙劣的模仿。而自己,这具由《兵厄煅骨经》和伪源实验室技术共同催生出的躯体,似乎阴差阳错地,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钥匙”,或者……“样本”。
“老祖,您可曾听闻过‘青铜之心’或‘初代样本’?”王默然试探着问道。混元老祖存活岁月悠长,见识广博,或许能提供一些线索。
识海中,混元老祖的神魂波动出现了一丝明显的迟疑和凝重。“‘青铜之心’……老夫未曾亲见,但于某些极其古老的上古典籍残篇中,似乎见过类似描述。并非指某种具体器物,更像是一种……状态,或者说,是某种至高炼体境界的雏形象征。传闻太古时期,有肉身成圣者,其心脏可化不朽青铜,蕴藏不灭生机与法则之力。至于‘初代样本’……”老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确定,“莫非指的是某种血脉源头,或者……法则的初始承载者?小子,你从何处得知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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