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天司士兵离去的脚步声,如同沉重的鼓点,敲打在堡垒内每一寸凝滞的空气上,余音久久不散。那扇重新闭合的、扭曲变形的金属闸门,并未能带来丝毫安全感,反而更像是一道脆弱的屏障,隔绝着外界汹涌的、充满恶意的暗流。炉火依旧在跃动,投下摇曳的光影,却再也无法驱散弥漫在每个人心头的寒意与沉重。
张明轩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炉壁,缓缓滑坐在地,手中那根临时打磨的金属撬棍“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他大口喘息着,并非因为体力消耗,而是源于精神层面过度紧绷后的虚脱。技术官的大脑仍在不由自主地回放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对峙——三名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巡天司士兵,那冰冷的枪口,那程序化却充满压迫感的扫描……任何一点差池,都足以让他们万劫不复。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几块仅剩的、品质低劣的能量电池,一种前所未有的、对力量与资源的渴望,如同野火般在他心底灼烧。没有力量,在这片残酷的星域,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是一种奢望。
洛薇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她扶着工业炉的边缘,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观星阁传承赋予她的不仅仅是知识,更有一种对宏大叙事与隐秘危险的敏锐直觉。巡天司的出现,尤其是他们明确指向“观星阁”的搜查,如同一个冰冷的注脚,印证了观星台日志中那些令人不安的猜测。明界秩序的维护者,内部早已被“暗潮”侵蚀?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她看向角落里气息依旧不稳的玄刹,又望向闸门方向王默然离去的黑暗,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深深忧虑。
而玄刹,则是四人中状态最为特殊,也最为危险的一个。她并未因巡天司的退去而有丝毫放松,反而如同被激怒的凶兽,周身那暗红色的兵厄煞气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虽被强行约束在体表寸许范围内,不再失控外溢,但那凝而不散的锋锐与死寂意蕴,却比之前更加浓郁、更加内敛,仿佛一座压抑到极致、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她血色的瞳孔中,冰冷与暴戾交织,方才面对巡天司时被强行压制的杀戮欲望,并未消散,而是沉淀了下来,化作了更深的戾气与……一丝对力量的极致渴求。兵厄传承,本就是在杀戮与毁灭中汲取力量,巡天司这等“秩序”的象征,更是天然的敌意标靶。她需要战斗,需要宣泄,需要以敌人的鲜血与哀嚎,来稳固体内那躁动不安、却又与她性命交修的力量。
王默然离开堡垒,并非贸然行动。他的身影融入碎星屿那永远昏黄黯淡、被辐射尘与金属碎屑笼罩的“夜色”中,如同水滴汇入大海,没有激起丝毫涟漪。他没有施展任何需要消耗大量真元的遁法,那远非他此刻【炼气】层次的微薄真元所能支撑。他所依靠的,是混沌道基赋予的、超越寻常【淬神】境修士理解的感知与隐匿能力。
混沌之瞳无声开启,视野中的世界褪去了表象的色彩与形态,化为了无数能量流动、物质结构、乃至法则痕迹交织而成的复杂图谱。碎星屿驳杂混乱的能量环境,对寻常修士而言是干扰,对他而言,却成了最好的伪装与信息源。他的身形在巨大的陨石残骸与废弃建筑阴影间穿梭,脚步落在覆盖着厚厚尘埃的地面上,轻若鸿毛,未曾发出一丝声响。每一次移动,都精准地避开了空气中那些隐晦的能量陷阱、残留的侦查符文,以及某些依靠能量波动感知外界的地下生物的巢穴。
他的目标明确——确认巡天司小队是否真正远离,探查周边区域的安全状况,并尝试获取关于“血屠夫”反应以及碎星屿近期动向的零碎信息。
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以他为中心,向着四周谨慎地蔓延。很快,他便捕捉到了那三名巡天司士兵的能量痕迹。他们并未走远,而是在数里外另一片相对“繁华”的废墟集市边缘停了下来,与另外几名穿着同样制服的士兵汇合,低声交谈着什么。王默然的混沌感知无法穿透他们头盔的隔绝,直接窃听对话,但从他们能量波动中传递出的那种隐隐的焦躁与失望情绪,以及迅速分散、继续向其他区域搜索的动向来看,他们确实并未将主要目标锁定在自己几人身上,更像是在进行一场大海捞针式的秘密排查。
“观星阁……究竟留下了什么,引得巡天司如此隐秘而急切地搜寻?”王默然心中疑虑更深,但眼下并非深究之时。
他将注意力转向更广阔的周边区域。混沌感知掠过那些如同蚁穴般错综复杂的棚户区,掠过散发着恶臭与危险气息的黑市角落,掠过一些规模稍大、有着简陋防御工事的势力据点。无数或强或弱、充满贪婪、麻木、暴戾或绝望的生命气息,如同浑浊河流中的泥沙,在他的感知中翻滚沉浮。
关于“血屠夫”的消息,并不难获取。就在距离他们藏身堡垒不足五里的一处酒馆(由废弃运输舰舱改造,散发着劣质酒精与呕吐物混合气味的鬼地方)附近,几名显然是“血屠夫”外围成员的喽啰,正唾沫横飞地向着围观的闲散人员吹嘘着什么,声音透过嘈杂的背景噪音隐约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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