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天觉得自己这辈子算栽了——
别人修仙,脑子里藏的不是金鼎就是神剑,流光溢彩能吞天噬地。他倒好,天灵盖底下塞了个酒葫芦。
还是那种灰扑扑、看着就像从老光棍屋里翻出来的破烂货,摸不
着碰不到,偏生存在感强得离谱。
这少年住的地方也邪性,背靠刀削似的高崖,白日里见不着个人影,夜里崖风穿林,静得能听见草芽抽穗——当然,也可能是他饿得发虚,听岔了。
一间茅草屋,四壁黄泥风一吹掉三块,屋顶新茅看着精神,实则漏雨的日子比晴天多。
半亩小院围着歪扭青竹篱,爬着几株野牵牛,算是这穷窝里唯一的活气。
这全部家当,还是孔先生带着村里叔伯,一筐泥一捆草搭起来的。
叶小天常琢磨,自己要是件物品,怕是连这破屋都不如,顶多算院角那堆没人要的碎石头。
可碎石头也有念想。
他想修仙,其实并不是一时兴起,只是在看到真正的仙女御剑飞行之后,更加坚定了他的这种想法。
这念想是去年听落霞镇说书先生讲的——少年身怀宝鼎,吞灵化气斩妖魔,最后修到九天之上称大能。
当时叶小天听得直咽口水,心里头那个向往:要是我有那鼎,先炖三斤肉再说,补补这柴火似的身子。
谁成想,盼来的不是宝鼎,是酒葫芦。
入脑那天,这破葫还禁了自己的言:敢往外说,就让你这辈子只能比划不能吭声——直接变哑巴。
“娘的!”叶小天蹲院里骂了句,抄起盆井水就往脑袋上扣。
憋气!他就不信这葫芦在脑子里不用喘气,今儿个比一比,是它先憋死,还是小爷先淹死!
结果呢?
他憋得眼前发黑栽在地上,晕得直打呼。
醒来摸了摸后脑勺,那葫芦在脑子里稳如老狗,半点动静没有,倒像是在瞅笑话。
硬的来!
搬张小板凳,对着土墙“咚咚咚”撞脑袋。
镇上郎中说这叫“脑震荡”,脑子里进了不该有的,震一震或许就掉了。
撞得土墙掉灰跟下土雨,额头肿起好几个包,跟顶了串瘤子。
再睁眼,葫芦依旧纹丝不动,跟生了根似的。
针扎太阳穴?
龇牙咧嘴到抽气,葫芦没反应。
念三字经感化?
“人之初”刚出口,下句就卡在喉咙里。
抹草木灰驱邪?
抹得跟灶王爷似的,还是白搭。
折腾到后半夜,叶小天瘫在草席上认怂:小爷斗不过你,行了吧?
夜里还做了个噩梦——无边宇空里悬着颗火红星子,光芒万丈,忽然褪成灰扑扑的,竟是只比高崖还大的葫芦!葫口跟黑洞似的,看得他头皮发麻。
“嗷”一嗓子弹坐起来,冷汗浸透短褂,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往脑子里“看”去,那钵子大的破葫仍浮在识海,灰扑扑像个
死物。
“葫芦先生?”他试着在心里喊,“我家穷,养不起您。您出来,我给您找富贵人家,天天新茶刷您,比酒楼银葫还亮……”
没动静。
“您别是死在里头了吧?”叶小天鼻子一酸,眼圈红了,“这要是臭了可咋整啊……”
憋屈!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脑子里塞个葫芦尸体,传出去别说修仙,怕是媳妇都娶不上——谁家姑娘乐意嫁个脑子里装死葫芦的?
就这么熬了三天,浑身力气耗尽,叶小天终于冷静了:不搭理这破玩意儿了,眼不见心不烦,小爷心大,装得下。
第四天清晨,他挂着俩熊猫眼,往孔先生家跑。
院门锁着,挂着块白布帛,是孔先生的字:“小天啦,老家急事,归期三五年。”落款“孔长生”。
叶小天如遭雷击,手里衣角捏成咸菜干。
半晌,他默默往回走,心里头乱糟糟的:早不走晚不走,偏这时候?难道是我说要修仙,你怕了?
摇摇头,把这念头摁下去。
还是信孔先生,定是天大的急事。
没了这根拐棍,他那点修仙念想,跟被野狗叼走的窝头似的,连渣都没剩。
消沉了一个月,掐掐胳膊还疼——得,没死,日子还得过。
森林边不敢去了,上次那猛虎看他的眼神,跟看红烧肉似的。
揣俩窝头,往几十里外的落霞镇走。
找零工,杂货铺、铁匠铺、粮栈都摇头,说他年纪小没力气。
有掌柜劝:“娃,回去读书吧。”
叶小天心里苦:读书能当饭吃?孔先生都跑了,书堂锁着呢。
走到镇东头“聚财赌坊”,他犹豫着掀了门帘。
刚说找活计,满脸横肉的老板咧嘴笑:“前几日伙计打死个闹场子的,赔惨了。你这娃秀气,挨了打只会哭,不至于惹祸。一天十吊钱,干不干?”
总比饿着强。
叶小天点头应了,活计是端茶送水擦桌子,顺便看人家输钱。
第三天傍晚,赌坊里吆五喝六快掀了顶。
迎面进来个人,叶小天端茶壶的手猛地一抖,热水烫得他龇牙咧嘴——不是孔先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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