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夫人那骤然而起、又骤然而止的攻击,如同暗夜中的一道厉闪,短暂却深刻地映照出她病情的诡异与凶险。房间内死寂弥漫,唯有韩掌柜与仆妇们惊魂未定的喘息声,以及那盏长明灯兀自跳动着,将众人扭曲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更添几分阴森。
胡老扁缓缓收回点穴的手指,目光依旧紧紧锁在床上那重新陷入昏睡的妇人身上。她的呼吸再次变得微弱而平稳,仿佛刚才那悍勇狰狞的一幕从未发生过。然而,她颈侧与肩井穴处微微泛红的指印,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那瞬间爆发出的戾气,都昭示着方才的真实。
“胡……胡神医,这……这到底是……”韩掌柜声音发颤,几乎要瘫软下去。
胡老扁没有立刻回答。他再次上前,不顾韩掌柜惊恐的目光,重新搭上韩夫人的腕脉。这一次,他更加专注,心神沉入那混乱不堪的脉象之中,细细分辨着每一丝细微的波动。
那数种交织冲撞的脉象依旧存在,但在那短暂的爆发之后,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变化。属于韩夫人自身那游丝般的微弱脉象,似乎被方才的爆发进一步削弱了,而那股弦急滑数、带着躁动邪火的脉象,以及那股沉伏紧涩、仿佛被压制的脉象,却显得更加清晰了些。尤其是后者,在那沉伏之下,似乎还隐藏着一种……不甘与怨愤?
他闭上眼,脑海中飞速闪过《青囊经》下卷中一些关于“神魂魄意志”与躯体关系的玄奥论述,以及古墓医典《阴阳脉象精微》里提及的,因强烈精神冲击或外邪侵扰导致“识海淆乱”、“诸念纷纭”的极端案例。虽然记载模糊,语焉不详,但与此情此景,竟隐隐有几分契合。
这不是简单的脏腑病变,也非寻常癌症。这更像是……有多重强大的、不属于她本身的“意念”或“信息”,强行侵入了她脆弱的心神识海,并试图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这些“意念”各自带有不同的情绪烙印与能量特质,故而呈现出截然不同的脉象与行为!
寻常汤药针石,作用于气血经络,如何能驱散这无形无质、却又真实存在的“意念”之扰?这便是为何之前那些安神汤、驱邪法事全然无效,甚至可能因其刺激,反而加剧了体内“意念”的冲突与躁动!
“韩掌柜,”胡老扁睁开眼,目光沉静,却带着一种看透迷雾的锐利,“尊夫人之症,非同寻常。非是寻常风邪入体,亦非简单神志昏聩。依胡某看来,此乃‘外邪侵神’之兆。”
“外……外邪侵神?”韩掌柜茫然重复,这个词对他而言太过玄奥。
“你可以理解为,有某些极其强大的、不属于夫人自身的‘念头’或‘信息’,因某种机缘,侵入了她的心神之中。”胡老扁尽量用通俗的语言解释,“这些‘外邪’各有来历,性情迥异,故而会在夫人体内交替显现,导致其言行举止判若多人。它们不断消耗夫人的元气,争夺主导,长此以往,夫人本体心神将被彻底磨灭,油尽灯枯而亡。”
韩掌柜听得脸色煞白,冷汗涔涔:“那……那可如何是好?胡神医,您定要救救内子啊!”
“治病需求其本。”胡老扁沉声道,“欲驱此外邪,必先明其来源,知其根由。否则,贸然用药施针,如同闭门逐寇,非但无法驱邪,反而可能逼其狗急跳墙,加速损耗夫人元气。”
他目光转向韩掌柜,问道:“韩掌柜,你方才提及,夫人是在去了城外的‘归元寺’上香还愿之后,才开始出现异常。关于此次上香,你可还记得任何细节?比如,夫人当时是为何事还愿?在寺中可曾遇到什么特别的人、事、物?或者……接触过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韩掌柜努力回想,眉头紧锁:“还愿……是因为年前内子生了一场大病,许下心愿,若得痊愈,便去归元寺捐香油、供长明灯。那日……那日似乎并无什么特别啊?就是寻常的上香、拜佛、捐功德……哦,对了!”他猛地想起什么,“那日寺里好像在举行一场什么‘往生法会’,超度亡灵,香客比平日多些,气氛也有些……有些肃穆。内子还在法会外围驻足听了一会儿经……这,这难道有什么关系吗?”
“往生法会?超度亡灵?”胡老扁心中一动。聚集的哀思、亡者的信息、肃穆乃至悲戚的集体情绪场……这确实可能是一个强大的、容易引动某些无形力量的环境。
“还有呢?”他追问,“夫人归来后,可曾带回什么寺中的物品?或者,那之后,家中可曾发生过什么与亡者、与旧事相关的特别事件?”
韩掌柜苦思冥想,最终摇了摇头:“物品……好像没有。寺里求的平安符算吗?就寻常那种。事件……家里一直都挺太平的,没听说什么特别的事啊……”
线索似乎又断了。胡老扁沉吟片刻,知道再问下去恐怕也难以得到更多信息。问题的关键,或许还在韩夫人自身那被侵扰的“心神”之中。但此刻她昏睡不醒,本体意识微弱,如何能与她沟通?强行唤醒,恐怕又会引动那些“外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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