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胡老扁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清虚观残破的山门前时,等候已久的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短短三日,他仿佛脱胎换骨。左肩的伤口已然收口,只余一道浅粉色的新疤,行走间步履沉稳,更胜往昔。但变化最大的,是他的眼神。以往那看透世情的深邃依旧,如今却更添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清澈与专注,仿佛能洞穿表象,直抵本源。
“师父!” “胡先生!” 众人围拢上来,七嘴八舌,关切与欣喜溢于言表。
胡老扁微微一笑,安抚众人:“我没事,此番进山,颇有奇遇,稍后再细说。观中情况如何?”
负责留守的大弟子连忙禀报:“托师父带回的人参之福,两位元气将脱的兄弟算是救回来了,如今已能进些流食。痢疾和疟疾也用药控制住了,未再大规模蔓延。只是……前日又收留了七八个从北面逃来的溃兵和难民,其中两人伤得不轻,发热不退,我们……我们有些束手无策。”
胡老扁点点头,并未多言,径直走向安置伤员的厢房。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和伤患特有的气息,但比起之前的绝望混乱,已然多了几分秩序与生气。
他首先查看了那两名重伤的溃兵。一人腹部旧创感染,高烧谵退;另一人则是腿部枪伤,伤口虽经简单处理,但内里瘀肿不散,气血不通,整条腿肿胀发黑,疼痛剧烈。
以往,胡老扁会立刻上手切脉,查看舌苔,依据经验判断寒热虚实,然后遣方用药。但这一次,他并未急于动作。他先是闭上双眼,在伤者床前静立片刻,呼吸变得悠长而缓慢。众人不解,却也不敢打扰。
若在以前,胡老扁凝神是为了排除杂念,集中精神。而此刻,他是在尝试运用墨离所授的“观微”之法,并非用眼,而是用凝聚的“神”去感知。
渐渐地,一种奇异的感知在他心中浮现。那腹部感染的伤员,在他“神”的感知中,仿佛一团灼热、混乱、带着污浊腥秽气息的暗红色能量盘踞在腹部,不断蚕食着其本身已然微弱的生命之火。而那个腿部重伤的士兵,伤处则是一片沉滞、阴冷、近乎凝固的暗紫色,阻碍了气血的流通,导致肌肉濒临坏死。
这种感知并非具体的图像,更像是一种直接的、对能量状态的“理解”。它比脉象、舌苔这些外在征象更为直接地反映了病灶的核心本质。
胡老扁睁开眼,心中已有定计。他先走到那腹部感染的伤员身前,取出金针。这一次,他下针的手法似乎与以往并无不同,但若是有感知敏锐之人在场,便能察觉到,当他的指尖触及金针时,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都凝聚于那一点寒芒之上。
他选取了曲池、合谷、足三里、上巨虚等穴,施以泻法。但在行针之时,他不再仅仅追求“得气”的酸麻胀感,而是将意念集中于针尖,引导自身那股平和而凝聚的“神意”,如同无形的清流,透入穴位,直指那团感知中的“灼热污浊”之气,意图将其疏导、瓦解。
同时,他吩咐弟子:“取黄连、黄芩、金银花、生大黄,加倍剂量,急火煎煮!再以冰片、芒硝研末,用井水调敷其腹部!”
他开的方子依旧是经典的清热泻火、凉血解毒之剂,但剂量和用法却更为大胆精准,直指那团“邪热”。
随后,他来到那腿部重伤的士兵面前。此人的问题在于瘀血凝滞,阳气不通。胡老扁并指如剑,虚点其大腿几处重要穴位,以“意针”基础(虽未成形,但神意已具)轻轻刺激,引导其自身微弱的气血尝试冲击那“凝固的暗紫”。接着,他用真正的金针刺入血海、梁丘、足三里、三阴交等穴,针尖灌注神意,不再是简单的刺激,而是如同引导员,强力疏通被阻塞的通道。
“用红花、桃仁、乳香、没药,加桂枝、附子少许,黄酒为引,煎汤内服!外用以透骨草、伸筋草煎汤熏洗,再以活血的药油用力推拿!” 他的指令清晰果断。
接下来的变化,让所有旁观者,包括那几个略通医术的学徒,都感到震惊。
那腹部感染的伤员,在服下加量的汤药和外敷药后,不过两个时辰,汹涌的高热竟开始缓缓下降,谵语停止,虽然依旧虚弱,但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沉沉睡去。
而那个腿部重伤的士兵,在经过胡老扁的金针疏导和用药后,原本冰冷紫黑的腿部,竟然渐渐有了温度,颜色也开始转向暗红,虽然疼痛依旧,但那是一种气血开始流通的“活”的痛,而非之前死寂的胀痛。第二天,他甚至能感觉到脚趾的轻微动弹!
“神了!胡神医!您这医术……简直是神乎其技!”刘军医(他也随队来到了道观)激动得语无伦次。他看得出,胡老扁用的药材并无太多稀奇,方子也大致对症,但效果却比以往快了数倍,强了数倍!仿佛那些药物的效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完美地激发并引导到了最需要的地方。
胡老扁心中明了,这并非神灵相助,而是“识药辨性,以神御针”带来的质变。他能更精准地判断病机本质(邪热的“质”与瘀血的“态”),更能通过凝聚的神意,在金针和药物之外,施加一种直接的、引导性的能量干预,极大地提升了治疗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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