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他们获得的医疗资源,也并非公平分配。
那些有背景、有关系的“特殊伤员”,往往能占用最好的药品和床位,而真正从火线上下来、伤重垂危的普通士兵,有时却只能得到最基本的处理。
这天,苏暮雨正在为一个腹部重伤、因得不到足够消炎药而持续高烧的年轻士兵物理降温,一个穿着体面、自称是某赈济委员会干事的中年男人找到了她。
“苏医生,久仰大名。听闻您医术高明,尤其擅长处理战伤,我们委员会几位委员夫人的保健医正有空缺,待遇优厚,工作清闲,不知您可否……”
苏暮雨抬起头,看着对方那保养得宜、带着程式化笑容的脸,又低头看了看病床上那因痛苦而扭曲的年轻面孔,她平静地摇了摇头。
“多谢好意。我觉得这里更需要我。”
那干事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被拒绝,讪讪地走了。
苏暮雨继续用湿毛巾擦拭着士兵滚烫的额头。
她知道,自己无法改变这整个扭曲的环境,但她可以守住自己的本心。
胡老扁将银针和药方留给她,不是让她去侍奉权贵,享受安逸的。
她的战场,就在这里,在这些需要她的伤兵身边。
她摸了摸胸口那枚冰冷的银元,仿佛能从中汲取到力量。
她开始利用一切空闲时间,整理胡老扁留下的医案和药方,结合自己学到的西医知识,尝试摸索更有效的、适合战时条件的中西医结合疗法。
她相信,胡老扁一定还活着,在某处,他也一定没有放弃他的医道和他的承诺。
而在那遥远的皖南深山古洞中,胡老扁靠着那张旧报纸和玄尘偶尔带回的零星信息,拼凑着外界的图景。
他猜到了武汉可能存在的景象,那是一种在绝望压力下迸发出的、扭曲的生命力,是末日将近前的最后放纵。
“纸醉金迷,不过是镜花水月。”玄尘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看着洞外沉沉的夜色,漠然道,“大厦将倾,独木难支。狂欢者,不过是在为自己唱挽歌。”
胡老扁沉默不语。
他握紧了手中的木杖,感受着左腿依旧存在的隐痛。
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好起来。外面的世界,需要清醒的医者,需要能于这“末路狂欢”中,坚守“医者本心”的人。
他不能永远困在这座孤岛。他的暮雨,他的承诺,他的江湖,都在那一片喧嚣与混乱之中,等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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