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山,白骨洞外,山崖生得奇峻,风里浮荡着清苦的药草香气。
碧云斜挎藤编的小花篮,指尖刚触到一株峭壁石缝里探头的七星草。
“嗤——!”
一道尖锐到撕裂灵魂的啸叫,毫无征兆刺破云层。
碧云下意识抬头。
视线尽头,一点刺目的锐光,正以一种洞穿虚空的恐怖速度,在他瞳孔中急速放大!
快!太快了!
他甚至来不及辨别那是什么东西,更别提闪躲。
下一瞬,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上咽喉!
“噗!”
皮肉骨骼碎裂的声音闷闷响起。一股滚烫腥甜猛地冲上口腔,喷溅而出,染红了那株刚采下的七星草。
碧云身体一震,瞳孔里残留着天空的颜色,瞬间黯淡、扩散。小小的身躯晃了晃,像片被狂风折断的叶子,无声无息仰面栽倒。那只小花篮脱手滚落,刚采摘的几株药草散了一地。
崖间只剩下死寂的风声。
洞府深处,彩云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脚步轻快地往外走。师父石矶娘娘吩咐他去找师兄,问问今日采药的收获。转过一块巨大的白垩石,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
山崖下,一个人影直挺挺倒在碎石间。颈间赫然插着一支粗犷得不像凡俗的长箭,大半箭杆没入咽喉,只余寸许箭羽和半截箭杆露在外头,箭尾的翎羽红得像烧透了的血!
“师……师兄?!”彩云喉咙发紧,声音都劈了叉。他踉跄着扑过去,手指颤抖着探向碧云的鼻息——一片冰冷死寂。
彩云脑子里轰隆一声,空白一片。他猛地抬头,惊恐万状地扫视四周,唯有山风呜咽。
“师父!”彩云爆发出凄厉的尖叫,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连滚带爬地掉头就往洞里冲,一路撞倒了洞壁旁的几株石笋都浑然不觉。
白骨洞深处,幽寒之气弥漫,唯有中央一方温润的青玉蒲团散发出柔和微光。石矶娘娘正闭目盘坐其上,周身气息渊深似海。彩云跌跌撞撞闯入这片宁静,带着哭腔的嘶喊打破了洞府的沉寂:
“师父!不好了!碧云师兄……师兄他、他被一支箭……射死了!”
石矶紧闭的凤目骤然睁开!
两道冷电般的精光在她眸中一闪而逝,周身若有若无的仙灵之气瞬间冻结,整个洞府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十度。她脸上不见表情,声音却沉得像压着万载寒冰:“何处?”
“就…就在崖下!”彩云指着洞外,牙齿咯咯打颤,“咽喉!正中咽喉!”
石矶娘娘霍然起身。
素白的身影一晃,人已如一道冷冽的流光,掠过彩云身边,瞬间出现在崖边。山风吹拂着她素色的袍袖,猎猎作响。
她垂眸凝视。
碧云小小的身躯僵卧在嶙峋乱石中,姿势别扭。颈间那支凶器格外狰狞,尾翎沾着浓稠的、尚未凝固的鲜血。石矶的目光缓缓扫过箭身,最终,凝固在那箭杆靠近翎羽的位置。
那里,几个清晰的刻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她的眼底:
镇陈塘关总兵李靖!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山风卷起石矶娘娘鬓边一丝乌发,拂过她冰冷的侧颜。
“李——靖——!”
两个字从她牙缝里迸出,每一个音节都裹着万载玄冰,砸在地上仿佛能溅起火星。那双美得惊心动魄的丹凤眼里,此刻只剩下焚尽一切的暴怒和一种被背叛的刻骨冰寒。
“当年你仙道不成,泥塑木胎!”她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闷雷滚过山崖,震得周遭碎石簌簌落下,“若非老娘在你师父面前替你说话,求来这份人间富贵,你焉能有今日公侯之位?!”
怒意汹涌,几乎要冲破她的天灵盖:“不思报本,反起歹意?竟敢射杀我徒儿!”石矶猛一拂袖,转身对侍立一旁、吓得面无人色的彩云童子厉声道:“看好洞府!待为师将那忘恩负义之徒拿来,抽筋扒皮,方泄我心头之恨!”
话音未落,一声清越悠长的鸾鸣响彻云霄!只见洞府深处青光一闪,一只神骏非凡、通体羽毛流淌着月华般光泽的青鸾破空而至!
石矶娘娘一步踏上鸾背。青鸾双翅猛地一振,卷起千重金霞、万道绯色烟岚,如同撕裂了虚空,瞬间化作一道梦幻迷离的光带,消失在骷髅山上空。只留下一句带着无尽杀气的残音:
“李靖,你的报应,到了!”
陈塘关,总兵府。
李靖正埋首于一堆关防卷宗里,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城外的巡防布阵图摊在面前,墨迹未干。
骤然!
一声穿金裂石、饱含杀气的厉叱从天而降,如同万钧雷霆轰然炸响在总兵府上空,震得整个府邸的瓦片都在嗡嗡作响:
“李靖!滚出来见我!”
李靖手一抖,一滴浓墨“啪嗒”落在布阵图上,迅速晕开一片污迹。他心口猛地一跳,几乎是本能地一把按住腰间佩剑剑柄,豁然起身!
“谁?!”他厉声喝问,人已如离弦之箭冲出书房,几步跃到庭院开阔处,猛地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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