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牙拖着两条灌了铅的腿,一步一挪蹭回到宋家庄。肩上那条空扁担磨着昨天压肿的烂肉,火烧火燎地疼。头上、脸上、衣服上,厚厚裹了一层白惨惨的面粉,被汗水和泪水糊成一道道脏兮兮的沟壑,此刻又沾满了路上新扑的尘土,整个人活脱脱像是刚从石灰窑里爬出来,又摔进了泥坑里。那副空箩筐在他身后晃荡,撞得他脚后跟生疼,也懒得去扶了,就这么像拖死狗一样拽着走。
刚蹭到院门口,还没喘匀那口带着面粉味儿的粗气,木门“哐当”一声被从里面推开了。马氏那张脸探出来,先是看到他肩上空空如也的担子,眼睛“噌”地亮了,嘴角咧开,那笑容跟捡了金元宝似的:“哎哟!当家的回来啦!”她嗓门拔得老高,透着股夸张的欢喜劲儿,“瞧瞧这空担子!啧啧啧,朝歌城里的面粉买卖这么好做?一天功夫就卖得精光啦?我就说嘛,磨面卖总比在家瞎编那没人要的笊篱强!”
这声音钻进姜子牙耳朵里,比拿钝刀子刮骨头还难受。憋了一天的窝囊气、肩膀的剧痛、糊在脸上的黏腻面粉,还有那被狂风卷走的、沉甸甸的希望——所有这些玩意儿“轰”地一下全炸了!他脖子上的青筋“突突”直跳,眼珠子都红了,猛地抬手,使出吃奶的力气,把肩上那根勒得他皮开肉绽的扁担连同两个破箩筐狠狠往前一甩!
“哐啷——哗啦!”
竹扁担砸在门槛上弹起来老高,破箩筐翻着跟头滚到马氏脚边,扬起一片呛人的尘土和残余的面粉末。
“好卖?!”姜子牙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唾沫星子混着白粉喷出来,手指头差点戳到马氏鼻尖上,“都是你这眼皮子浅的蠢妇!非要逼老子去卖什么劳什子面!老子挑着百十斤重担,在城里像条丧家狗似的转了一天!腿跑断嗓子喊哑,就他娘的卖出去一文钱!一文钱!”
马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和甩过来的家伙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后退半步,脸上那点假笑瞬间冻住了,随即又烧起怒火:“空担子回来,你跟我说就卖了一文钱?骗鬼呢!定是你偷懒,把面都赊给哪个相好的狐媚子了!”她叉着腰,声音尖得像锥子。
“放屁!”姜子牙气得浑身哆嗦,手指胡乱地指向城门的方向,语调因为极度的憋屈和荒谬而扭曲变形,“老子刚靠着城墙根喘口气!一匹惊了营的疯马!撒开蹄子没命地跑!一脚踩中老子撒在地上的麻绳!拖翻了老子的面袋!那贼老天!刮起一阵妖风!呼啦一下子!”他张开双臂,做了一个极其夸张的、绝望的向上托举的动作,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扭曲表情,“整整一担上好的白面!全他娘的刮到天上去了!给玉皇大帝烙饼去了!老子还被糊了一身!都是你这扫把星惹的祸!丧门星!”
“姜子牙!”马氏彻底炸了!尖叫声刺破空气,唾沫星子像暗器一样飞射而出!她猛地向前一步,脑袋一扬,腮帮子一鼓,“呸!”一大口浓痰裹着唾沫星子,结结实实、精准无比地糊在了姜子牙那张沾满面粉泥污的脸上!
那湿哒哒、黏糊糊的触感,带着唾液的腥气扑面而来,瞬间糊住了姜子牙的眼睛!
“自己是个没用的废物点心!饭桶!衣架子!除了吃干饭还会干啥?!”马氏的咒骂如同连珠炮,恶毒无比,“卖笊篱不成!卖面粉不成!倒把霉运全泼老娘身上!还神仙?我呸!狗屁神仙都不如!”
那口黏痰糊在脸上,带着被侮辱的滚烫,瞬间点燃了姜子牙所有的理智。他脑子里“嗡”的一声,昆仑山上学过的清规戒律、神仙体统全炸成了飞灰!只剩下一股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般的蛮横!
“泼妇!贱人!”他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像头被激怒的老牛,不管不顾地一头撞了过去!两只沾满面粉泥垢的手,如同铁钳,狠狠揪向马氏盘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我让你啐!!”
马氏猝不及防,被他揪得“嗷”一声惨叫,头皮剧痛,整个人向后踉跄!她也彻底疯了,保养得还算不错的指甲不管不顾地朝姜子牙脸上、脖子上乱抓乱挠!嘴里尖叫怒骂不绝:“杀人啦!姜子牙打老婆啦!没天理啊!”
两个滚成了泥人的家伙,一个裹着面粉,一个披头散发,就在院门口狭窄的空地上,毫无章法地撕扯扭打成一团!面粉、尘土、唾沫、扯落的头发四处飞扬。姜子牙的衣服被撕开几道口子,马氏精心梳理的发髻变成了鸡窝,脸上也多了几道面粉混着血丝的指甲痕。场面混乱不堪,惨不忍睹。
“哎呀呀!使不得!使不得呀!!”
就在姜子牙的手快要掐上马氏脖子,马氏的脚正乱蹬着要踹姜子牙要害的生死关头,一声带着惊恐的洪亮嗓门炸响。隔壁院门洞开,宋异人那胖硕如山的身影像个巨型肉球似的,以和他体型极不相称的速度“滚”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他那位表情惊惶、身材瘦小的妻子孙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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