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渡口仓库的青砖墙时,冷杰踩着满地碎瓷片踏入主院。檐角铜铃在晚风里叮咚作响,他望着廊下正踮脚擦拭茶盏的身影,指节不自觉地攥紧了风衣下摆。
玉琳的鬓发被汗水洇成深褐色,右腿在跨过门槛时微微发颤,却仍艰难的稳定住自己的身形。她将青瓷茶盏举到齐眉高,枯瘦的手腕在暮色里晃出细碎光斑。这样的事情在这两年里她早已熟能生巧。
不必装了。他突然出声,惊得少女手一抖,茶盏在青砖上摔出裂纹。
冷杰望着那双骤然睁大的杏眸,喉头泛起铁锈味。月光从她发间银簪的流苏缝隙漏下来,在眼尾未褪的凤仙花痕上碎成星子。
少女慌忙用帕子擦拭碎瓷,右腿因剧烈动作撞上桌角。
冷杰看清她素雅衣衫下若隐若现的淤青时,呼吸突然滞住。他从来不知道身边这个好心收留的女子居然能隐忍至此。
玉琳……他扯开领口,憋了一口气,直接将话说出。
突然,身后传来瓷器落地的闷响。
玉琳拿着抹布,杏眼大睁,鸦羽般的睫毛簌簌颤动。
冷杰垂了垂眸,走近两步,看着眼前这张清秀宁静的脸,舒了一口气道:你家小姐找上门来了,让我明日带你去杏林医院。
嗯……玉琳突然出声。
冷杰望着她,眸中充满期盼。
啊……啊……玉琳突然刹住,又比起手势来,尾音也变成了嘶哑的喘息。
她差点就相信了他的话,她怎么可以随便相信别人的话,小姐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可不能坏了小姐的事!
冷杰浑身一震,他分明从玉琳眼中看出了惊讶与防备。两年的相处,原来他还不值得她一信!
冷杰挤出一丝苦笑,又道:还是不愿开口是吗?既然如此,那便随你吧,今夜……你便收拾一下,明早我带你去医院。
玉琳瞳孔骤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冷杰的眼眸泛着冷漠与失望,这样的眼神深深刺痛了玉琳。
冷杰幽幽看了一眼玉琳,将衣角一拂,转身而去。
玉琳拖着跛脚踉跄的追了上去,却只看到冷杰消失在门外的衣角,她扶住门扉,想开口,却又咽了回去,她将抬起的手臂慢慢收回,只觉得双眼已渐渐模糊。
次日清晨,晨雾还未散尽时,冷杰的黑色轿车已碾过青石巷口,稳稳停在了仓库门口。
上车!冷杰摇下车窗,对门口的玉琳喊道。
后视镜里,玉琳一颠一簸的拉开车门,瘦削的身子缩在后座上,影子倒映在车内后视镜内,显得弱小而无助。
行礼都不带?冷杰刻意放慢车速,让发动机的轰鸣盖过车内的肃静。
玉琳僵在后座,不知他到底要干什么,难不成真是小姐让他带她去医院?
玉琳不知如何回话,只微微摇了摇头。
一路无语,直到车停在杏林医院的大门前,玉琳才紧张的拽紧了衣角。
冷杰下车为她打开车门,看着她跛着脚踩上台阶,突然想起昨夜她在廊檐上摔碎的茶盏,那些裂纹里还沾着她手心的血。
医院门口的梧桐树下,凤凰羽裹着香云纱外套的身影从树影里浮现时,玉琳的呼吸突然停滞。眼底瞬间涌上泪水。
小姐!玉琳颤微的声线透过晨雾传了出来。
身后的冷杰眼眸一抬,嘴角浮起一丝苦笑,两年了,直到此刻她方才愿意开口。
凤凰羽循声回眸,晨雾中,一名瘦削的身影晃晃站立在大门口,见到她回头,激动的提步跑了起来,却因为腿脚的不便,身形踉跄不稳。
身边的冷杰见状,直接一把扶住玉琳的腰身,将她稳在他的身侧。
玉琳……凤凰羽一拂衣袖,冲了过去。
玉琳刚要提脚,冷杰一把按住她的肩膀。
你别激动!冷杰的声音像浸了冰水,但却已丝滑不少。
玉琳想挣开他,却被他有力的手掌捏的更紧。
凤凰羽大步跑了过来,翻飞的衣角拍打着微凉的晨雾,在身后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玉琳!凤凰羽微颤的双手抚上玉琳的单肩,眸底浮上湿润。
小姐……泪腺打开,玉琳发声已是哽咽。
冷爷...谢谢。凤凰羽看向冷杰,由衷道谢,并自然的从他手中接过玉琳。
温热的身体从自己手中逐渐远离,指间触及空气,瞬间泛起凉意。
冷杰讪讪将手臂收回,冰冷的脸上泛起一抹暗淡的笑意:小姐客气了,玉琳……便交由……小姐了……
凤凰羽没有察觉冷杰异样的情绪,她点了点头,便扶着玉琳转身朝医院大楼走去。
秋风拂过,落叶随风飘落,泛起一阵凉意。
玉琳缓缓回眸,看向已垂头转身的冷杰,心底一阵揪痛,她欠了他一份恩情。
手术室的消毒水味道刺得人鼻腔发酸。林沐河站在无影灯下,看着玉琳苍白的脚踝被固定在手术台上。那道刺眼的旧伤疤深深嵌入光洁的皮肉里,显得狰狞而可怕。
程度比预估轻30%。林沐河看着手里的报告,声音很轻,却压住了手术室里乒乓的器具碰撞的冰冷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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