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海…弄堂口修车的张师傅?!”叶帆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
“是他!”苏晚晴斩钉截铁。工商登记照片上,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依稀可见当年的憨厚轮廓,只是眼神被生活的重担压得麻木浑浊。
怎么会是他?!一个老实巴交的修车匠,竟成了“黑三”洗钱链的最终一环?那个记忆中修完车总会塞给他们一把花生米的老张头?
巨大的荒谬感与冰冷的现实狠狠撞击着叶帆的神经。
“冻结!立刻冻结浦江船舶修理厂账户!”叶帆厉喝!不管原因,资金流入即暴露!必须锁死!
苏晚晴反应更快,指令已随叶帆话音重重敲下回车!
【指令执行:目标账户(浦江船舶修理厂 - 工行定海路支行)已紧急临时冻结!】
账户锁住了。但那五十万追踪资金,只换来一潭死水的涟漪。老张头?船舶修理厂?线索非但未指向深渊巨鳄,反而将他们拽回一条布满灰尘与记忆裂痕的旧弄堂。
引擎轰鸣撕裂定海路午后的沉闷。黑色轿车停在“浦江船舶修理厂”锈迹斑斑的铁门外。说是修理厂,不如说是石棉瓦和彩钢板拼凑的破落院子。空气中铁锈、机油和江水的腥味浓得化不开。
院子冷清,不见工人。破旧小渔船和生锈机械部件散乱堆放,诉说着生意的死寂。角落里,一个佝偻的背影正费力搬动一台锈死的柴油机,花白头发被汗水浸透贴在额上。正是张德海。
叶帆与苏晚晴推门下车。张德海浑浊的眼睛先是茫然,认出苏晚晴后,脸上挤出局促苦涩的笑:“哟…晚晴?还有…叶帆?长这么大了…咋找到这破地方?”
声音沙哑疲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沾满洗不掉的油污,与记忆中精神头十足的修车匠判若两人。
“张伯伯,”苏晚晴上前,声音尽量平和,带着一丝酸楚,“路过,看到招牌…进来看看。您…还好吗?”
“好?呵呵…”张德海放下扳手,用袖子擦汗,笑容比哭难看,“厂子快咽气了…欠一屁股债…老婆子病着…儿子…唉!”他重重叹气,浑浊眼中瞬间蒙上绝望水光。
叶帆目光锐利扫过破败厂区,【深度人脉洞察】悄然开启。强烈的情绪浊浪扑面而来:沉重的债务、病妻的担忧、对不肖子的愤怒绝望…以及,一丝深藏于绝望下的、几乎被淹没的——恐惧!源头指向一个模糊却极度危险的轮廓:赌债!暴力催收!
“张伯伯,”叶帆上前,声音低沉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刚才是不是有一笔钱,五十万,打到厂子账户了?”
张德海身体猛地一僵!脸上血色瞬间褪尽,眼神躲闪,嘴唇哆嗦:“钱?什…什么钱?不晓得…厂子…厂子好久没进账了…”
反应印证一切!
苏晚晴心沉谷底。看着这个从小看她长大的长辈,看着他眼中深不见底的恐惧与绝望,准备好的关于洗钱、法律的严厉质问,堵在喉咙里。
叶帆沉默几秒。弄堂槐树下的花生米,放学路上的车铃声,老张头憨厚的笑…褪色的画面刺痛神经。他放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张伯伯,那钱,是黑钱。沾上,要坐牢的。厂子没了事小,您要是进去了,婶子怎么办?”
“坐…坐牢?!”张德海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浑浊泪水夺眶而出:“我…我也不想啊!是他们逼我!是…是强仔那个讨债鬼啊!”他捂着脸,压抑呜咽。
“强仔?您儿子张强?”苏晚晴追问。记忆里是那个总拖着鼻涕跟在叶帆后面的蔫吧男孩。
“是他!这畜生!”张德海猛地抬头,眼中是刻骨的恨与痛,“他…被人引着赌!欠…欠了一屁股阎王债!还不上…那些要债的天天上门砸!打!还…还扬言要剁他手!上个礼拜…来了几个煞神…说…说只要我帮他们过笔钱…就…就免强仔一半债…不然…不然就要我们全家的命啊!”
他颤抖着从油腻工装内袋掏出一张汗浸发皱的纸条,上面歪扭写着一个银行账户、一个手机号,还有一行触目惊心的血字:“照做!敢报警,收尸!”
夜幕低垂,弄堂深处飘出饭菜香气。一家门脸干净的小馆子角落,叶帆与苏晚晴对坐。桌上红油翻滚的水煮鱼热气腾腾,正是当年老张头修车摊对面的老味道。
辛辣香气弥漫,却驱不散心头的铅块。
“强仔…张强…”苏晚晴用筷子尖拨弄着碗里蔫掉的黄豆芽,声音飘忽,“记得,小时候蔫蔫的,怎么就成了赌鬼?惹上这种要命的债?”
叶帆目光落在翻腾的红油上。记忆碎片被熟悉的味道勾起。那个瘦小身影,躲在老张头油腻的修车摊后,怯生生看他们骑车呼啸而过。胆小,懦弱,总被欺负…
“老张头太老实,也太惯。”叶帆声音低沉,带着冷冽的洞悉,“强仔性子弱,在学校就被勒索。老张头只知塞钱,以为钱能买平安,买尊严…却不知,懦弱的人尝到‘捷径’甜头,或被逼到墙角,更容易坠入深渊。”他想起了王强,那个同样从泥泞爬出,最终扭曲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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