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踏入主厅,暖融的炭火气便裹着茶香扑面而来。
中午是家宴,侯府不少家眷都在。甚至出嫁的嫡长姐也回来了。
江栖梧。
已嫁入尚书府的嫡长女,正用鎏金护甲轻叩茶盖,闻声抬头。
她发间金凤步摇微晃,在看清江清澜的瞬间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还有排名第五的庶妹,原本缩在角落绣帕子,此刻猛地站起身,绣绷落地。
她怯生生喊了句“王妃姐姐”,又慌忙去捡丝线。
厅中上首,侯府世子江砚修手持书卷,闻声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
他是嫡长子,与妹妹江栖梧乃原配所出,生母早逝。如今这位继母江周氏,是父亲凭相貌与巧语从国公府聘来的嫡次女,性子绵软,立不起规矩。
江砚修眉眼沉静得如一潭深水,只微微颔首:“三妹妹。”
很快也改口:“王妃。
而斜倚窗边的三少爷江闻野突然笑出声,手中折扇唰地展开。这位是江清澜的同母哥哥。
“哟,我们王妃妹妹回门,怎么还带了个?”
扇尖指向江棠棠,“小尾巴?”
江棠棠下意识往江清澜身后躲了躲。
江清澜静立厅中,清冷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
这一室的所谓至亲,关系之复杂,在她眼中不过是场无趣的应酬。
江栖梧端坐如松,金凤步摇纹丝不动,唯有眼中寒芒泄露了对继母一脉的敌意。
她的视线越过众人,直刺主位上端坐的江周氏。那位如今执掌侯府的继室夫人,江清澜的生身母亲。
嫡长子江砚修已放下书卷,手持茶盏。
茶香氤氲间,他抬眸道:“王妃请用茶,是母亲特意备下的君山银针。”
江清澜看着盏中沉浮的茶芽,神色未变。
原主记忆中,江周氏最厌恶的便是黄茶。
江闻野听而不闻,斜倚窗边,大冬天的折扇轻摇间带起一缕松墨香。
他眼尾微挑,目光似笑非笑地掠过门外,几个庶出的小萝卜头正扒着门缝偷看,被他眼神一扫,立刻缩成了鹌鹑。
这位江三少爷是个风流成性的主儿。去年还闹出过为花魁一掷千金,结果被侯爷罚跪祠堂的荒唐事。
“三哥哥这是又物色到新美人了?”
江清澜忽然开口,声音清凌凌的像檐下冰锥。
江闻野扇面又唰地合拢,笑得没个正形:“哪能啊,这不是等着看咱们王妃妹妹带回来的稀罕物么?”
躲在屏风后的庶出五少爷突然打了个喷嚏,怀里的蝈蝈笼子哐当砸在地上。
江周氏端坐主位,手中茶盖轻轻一磕,瓷器相击的脆响顿时让整个厅堂安静下来。
“闻野。”
她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非常少有的威仪。
“你妹妹难得归宁,莫要胡闹。”
江闻野折扇一收,随口回了句:“母亲教训的是。”那上扬的尾音,分明还带着几分玩世不恭。
江周氏目光转向门外,语气缓和了几分:“都进来吧,躲躲藏藏的像什么样子。”
几个庶出的小家伙你推我挤地挪进门,最小的那个手里还攥着半块没藏好的桂花糕。
江栖梧的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
当年她生母在世时,这些庶子女连正厅的门槛都不许踏进一步。这继母还真是,对庶子女吃穿用度居然不错。
至于她和哥哥倒不担心,毕竟父亲还是很重视他们的。
午膳时分,侍女们捧着鎏金食盒鱼贯而入。
主母江周氏执起玉箸,目光扫过席间众人,“侯爷今日奉诏入宫,午膳怕是赶不回来了。”
她夹了一箸鲥鱼放在江清澜碟中,“陛下留了午膳,申时或许能回。”
江栖梧懒得多说一句话,筷子却故意在碗沿轻轻一碰。
往年归宁,父亲从不缺席。
今天她就是故意来看妹妹这个王妃做的有多“风光”。
江闻野压根不在意长姐的冷脸,已笑着凑近对江清澜说:“父亲不在正好,我可偷喝他藏的梨花白了。”
江清澜也懒得理他,这原主亲哥哥也没救了,就让他做个富贵闲人也罢。
廊下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管家的声音隔着屏风响起:
“夫人,宫里的公公来传话了。”
只见一位身着绛紫袍服的内侍含笑而入,身后跟着两列手捧朱漆食盒的小太监。
“陛下听闻王妃归宁,特赐御膳一席。”
内侍恭敬地朝江清澜行礼,“说是给王妃添些体面。”
食盒次第开启:
金丝燕窝羹(独赐王妃)
龙井虾仁(侯爷最爱)
蜜汁火方(世子偏好)
江周氏眼角微红:“臣妇谢陛下恩典。”
她转向江清澜时,眼底闪过一丝复杂,这分明是借赏膳敲打侯府。
即便王妃不受宠,依旧是皇室脸面。
一向端庄的江栖梧的唇线绷得发白,鬓边的金凤步摇突然轻响。
她面前空荡荡的描金瓷碟,在满桌御赐佳肴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目。
这位尚书夫人此刻才真切地意识到。即便她嫁得再好,终究比不得太后亲赐的摄政王妃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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