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随着边关捷报频频传回京师,朔王府却闭府谢客。
腊月廿七这日,江棠棠的青帷马车又一次碾过王府门前的积雪。
清徽轩内。
江棠棠绞着帕子,偷眼去瞧姐姐神色:“父亲他又要我给你捎句话。”
“哟!”
江清澜手中茶盏轻轻一磕,“我们的尚书大人,这次又给我备了什么惊喜?”
“是除夕宫宴有变?”
她眼尾微挑,“还是有人要在赴宴途中,设一场雪夜惊鸿?”
话音未落,跟在棠棠身后的侯府侍卫,突然掀开围帽。
“王妃果然慧眼如炬。”
江砚修的面容在烛火中渐渐清晰,眉宇间带着几分风尘仆仆的倦色。
江清澜眸色微动,笑意更深:
“大哥亲自登门,看来父亲这次终于想明白了。”
江砚修凝视着眼前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王府中井然有序的景象与朝堂上的风云诡谲形成鲜明对比。
他不由想起临行前父亲那声叹息:“你若能有清澜三分慧心,为父也不必如此忧心了。”
起初他还不以为然。
不过是个倚仗夫婿宠爱的女子,能有何能耐?
可此刻,短短几句交锋,便让他不得不重新重视起这个妹妹。
江砚修喉结微动,声音沉了几分:“三皇子旧部已将他劫出天牢,极可能在宫宴前截杀于你。”
此次事败,三皇子恨意滔天。
他动不了远在边关的王爷,王妃便成了他复仇的首要目标。
他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继续道:“腊月廿九宫宴,十皇子献礼,太后赐膳。”
话音渐低,几乎化作气音:“父亲特意叮嘱,酒不过三巡,菜不过五味。”
突然抬眸,眼中锋芒毕露:“他们要趁朔王远征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逼宫夺位。”
江清澜忽然低笑一声,手指轻抚扳指内壁的刻痕:
“回去告诉父亲。”
她抬眸时眼底寒光乍现:“让他称病避宴。”
“否则——”
玉指在案几上轻轻一叩,“玄甲军的刀剑无眼,怕是顾不得分辨什么尚书大人。”
江砚修指节发白,玉佩在掌心刻出深深的红痕。
记忆如刀涌来。
阴暗天牢里,阿姊蜷缩在角落,囚衣上凝结着暗红的血痂。
她枯瘦的手指抓住铁栏,声音嘶哑:“阿弟,求父亲至少救救荣儿。”
喉头蓦地涌上铁锈味。
那个总缠着他要糖吃的孩子,那个软软唤着舅舅的小人儿,如今怕是已在极北苦寒之地。
“为了江家的未来。”父亲说这话时,连眉梢都没动一下。
江砚修抬眸,看向眼前从容把玩玉扳指的三妹,以前父亲从不重视的女儿,如今竟能轻笑着威胁当朝尚书。
“呵。”
他忽然在心中苦笑。
多可笑。
父亲弃若敝履的棋子,如今反倒成了执棋之人。
……
两日后。
朔王府至皇宫的朱雀大道上,江清澜的玄甲仪仗正行至最开阔处。
“嗖!”
一支鸣镝箭突然撕裂雪幕,直取王妃轿辇!
“列阵!”
玄甲军统领凌岳一声暴喝,玄甲重骑瞬间结成铁桶阵,盾牌相撞发出沉闷轰鸣。
凌寒如鬼魅般掠上车顶,软剑绞碎三支连珠箭。
“三皇子旧部的箭。”凌寒剑尖轻挑箭尾,露出暗刻的蛇纹。
江清澜掀开车帘时,一支流矢正钉在她耳畔三寸。
“王妃!”凌岳急得目眦欲裂。
她却突然轻笑:“凌将军,本王妃记得朱雀大街两侧。”
对方竟如此明目张胆!
在通往宫城的唯一主干道上截杀,此举无异于将阴谋摆上了台面。
他们莫非是觉得,即便杀了她,远在边疆征战的萧景珩也不会被逼反?还是说,他们压根认为一个女人在他心中无足轻重?
她还偏不让他们所有人如意。
“有六处适合埋伏的箭楼。”
凌岳瞬间反应,护住王妃马车身旁,吩咐手下,“你们这就去拆了他们的骨头!”
“不必。”
江清澜话音未落,袖中一把银针已破空而出。寒芒在雪夜中划出数道银线,远处箭楼顿时传来多声闷哼。
凌寒眼中精光一闪:“王妃的飞针还是这般准。”
话音未落,心头却泛起一丝苦涩。
这一月来在王府演武场,他这个暗卫首领已接连七次败在王妃手下。
昨日更是一招流云逐月就被挑飞了佩剑。
江清澜指间一错,箭杆应声而断。
“这次倒省了栽赃的功夫。”她随手抛下断箭,忽而抬眸望向道旁高耸的望楼。
“三殿下既然亲自来了,”
她终于抽出腰间佩剑,寒气逼人,“何必躲在弩机后头当缩头龟?”
一番厮杀。
……
片刻后。
朱雀大街的青石板上,江清澜的马车慢悠悠碾出清脆的声响,在夜色中荡开涟漪。
若非玄甲将领再三恳请,她连这身轻甲与马车都觉得多余,本该是着王妃的鸾凤朝服,策马徐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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