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鹤斩钉截铁的话像块石头砸进水里，激起的浪头还没平，就飞快变成了把人心拢到一块儿的劲儿。目标一换，大伙儿是懵了一下，可更多的，是拨开迷雾后、直接对上真仇家的清楚和狠劲。
不过，光有个靶子远远不够。咋把“护住傩神骨”这顶天的大事，变成能下手干的实在活儿，是摆在所有人眼前的坎儿。空喊口号，挡不住邪祟的吸管和花国的阴招。
黎鹤没让大伙儿的情绪停在悲壮或者上火那儿。他深吸一口气，逼自己冷下来，眼神变得像盯准猎物的豹子，又专注又扎人。
他走到那张铺着糙地图的木桌子前，手指头先蹭了蹭地图上傩神祠的糙纸边，地图被翻得毛了边，这才重重戳在代表聚居地和傩神祠的点上，戳得有点狠，纸边又翘起来一点，他下意识按了按才开口：“靶子立住了，眼下，咱得有个新章法。”
他的声儿稳稳的，带着不容商量的决断，把所有人的眼神都抓了过来，“游光奸猾，花国势大，咱不能胡抡，得掰清楚轻重，照准了使力气。”
他伸出第一根手指头，语气沉得压手： “头一件，也是顶顶要紧的：豁出一切，护住傩神骨。”他的指尖狠狠敲在傩神祠的位置上，“这不光是加派人手转转那么简单。
咱先把傩神祠防护扎紧，阿公您手里那本夹着师父口诀的旧傩谱，先找出来对着修；神祠后墙那几块松了的石板，得重新砌实，那是老阵眼的‘承力石’，上次感染者撞过，缝儿大了；巡逻时多盯紧墙根的密纹，别让邪祟从缝儿里钻进来偷神骨的气。
同时，所有往外伸胳膊伸腿的事儿，尤其是可能招来鬼疫大反扑的，都得先掂量掂量对傩神骨安不安全。沈傩大人的身子骨和神骨连着筋，她的安危和神力恢复，是护骨头的核心扣子。”
大伙儿重重地点头，都明白这是命根子，出不得岔子。
接着，他伸出第二根手指头： “第二件，接着搜罗花国乱改历史、跟邪祟勾搭的证据。”他的手指头挪到地图上标着花国的地界，“可这不再是为了申遗吵架了，是为了……撕破游光的皮。”
他眼里闪过一道利光，“咱得让外边人，至少让那些还没叫花国完全糊住眼的瞧瞧，跟他们‘合伙’的，到底是个啥玩意儿！这大概能搅乱花国内里，至少能给咱多挣点外头的明白人，甚至……往后也能拆了他们的伙。祖明留下的线头，得往深里挖。”
这一点，给将来的反手埋下了钉子。
最后，他伸出第三根手指头，语气带着沉甸甸的急： “第三件，找真正能对付、甚至弄死游光的法子。”
他的眼光扫过沈傩和老艺人，“光守着和清小鬼不够，那只是砍断吸管，伤不着根本。游光那正主儿不除，永是祸害。咱得从老傩谱、失传的禁招、甚至祖明还能递过来的信儿里头，找能真正重创甚至灭了这种老邪祟的法子。这 大概是最难的，可必须打现在就试！”
三样事，一层层分得明白，轻重清楚，凑成了个完整的、能守能攻的新路子。
“护着是盾，证据是矛，法子则是……能一下要命的刀。”黎鹤总结道，眼光扫过众人，“咱得有人，得分活儿。”
他看向老艺人：“阿公，请您立马把还懂古傩谱和老规矩的老伙计都叫来，铆足了劲琢磨防护傩阵和 能针对邪祟本体的古禁术！同时，屯子里的日常守备和傩具打造，也得您来张罗。”
老艺人重重点头，手摸怀里的旧傩谱——谱子里夹着张泛黄纸条，是他师父临终前写的‘守阵口诀’，刚才攥得太紧，纸条角皱了，他下意识用指腹展平；指腹蹭过谱子上‘地脉傩阵’的手绘图，是他年轻时照着师父的样子补画的，声音亮得发颤：‘这谱子跟着我四十年，师父临终说“阵在神骨在”，今儿个就是拼了老骨头，也得把阵修起来！”
他看向几个机灵点的守傩队员：“你们管里头安保升级，重新划拉巡逻道儿，重点看住傩神祠，把疙疙瘩瘩都捋平。同时，盯紧边哨，鬼疫有啥不对劲，立马报上来，先紧着它对神骨的威胁掂量。”
队员们齐声应令，攥木棍的小伙子，上次挡感染者时木棍被撞出个凹痕，把棍头往地上戳了戳，凹痕对着神祠方向：“我们把巡逻道往上次感染者撞断的栅栏那边挪，重点盯神祠后墙的阵眼石；每半个时辰摸一遍墙根密纹，要是密纹发暗，就立马敲傩铃报信’；
另一个队员摸出怀里的小傩面：‘我带俩兄弟守暗哨，把这小傩面挂在阵眼石上，好歹能挡挡邪味儿’。
最后，他看向沈傩，语气带着敬和商量：“沈傩大人，您的力气和感应顶要紧。神骨的状况、外头邪气的动静，都得您来把着。同时，破解祖明密信里头更深的意思， 也得您搭把手。请您……千万保重身子。”
沈傩轻点了头，金眼睛扫过祭台边的密纹符号——那是‘地脉傩阵’的启动纹，她指尖极轻蹭过，淡金流光顺着纹络扫了圈，密纹隐隐亮了下；她摸了摸心口的傩形玉佩，声音轻却实：
‘神骨的动静我盯着，密信里的路线图……你们先解着地脉标记，我帮你们对老傩谱里的‘地脉口’记载’，她的‘搭把手’不是空泛应承，是用神力查阵眼、用传承知识对线索的实在支持。
“至于我，”黎鹤摸了摸怀里的两件东西——一是沾着他划手血的密信，二是存着沈傩真傩舞的旧手机，接着说：
‘我带队先解密信里的‘地脉口’路线，这路线八成跟阿公修的防护阵连着；同时盯着花国那边的动静，祖明要是敢再露面，我就用手机里的真傩舞试试跟他递信’，他的任务不是空泛‘琢磨线头’，是‘拿着密信、揣着手机，还跟阿公的防护阵联动’的扎实布局。弄到更多游光和花国咋勾搭的细账。”
章法定下了，道儿指明了。
不再是哪儿疼捂哪儿的被动挨打，而是一回基于全新认识的、主动的路子调头。
每个人心里都沉得很，可也塞满了从没有过的透亮感和方向感。他们知道了为啥拼命，知道了要干啥，知道了真仇家是谁。
黎鹤站在地图前头，像个年轻将官，头一回真真切切摸着了打仗的脉。
“动起来吧。”他沉声说。
傩神祠里头，众人领了命散去，步子急却稳。
新的路子，已经转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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