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样机械臂的液压系统发出最后一声低鸣，显示屏上的“样本采集进度”稳稳停在99.8%。姜稚指尖刚触到“样本保存”的虚拟按键，整艘“静音号”潜器突然剧烈震颤，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又猛地甩向一侧。
她下意识死死扣住操作椅的扶手，额头撞在冰凉的显示屏边框上，钝痛瞬间蔓延开来。耳边是金属扭曲的刺耳锐响，潜器内部的应急灯骤然亮起，猩红的光线在狭窄的舱室里疯狂跳动，将所有仪器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平添几分诡异。
“警告！警告！外部冲击检测！推进器压力异常！”
“船体右侧受到撞击，舱体结构完整，暂无渗漏！”
“推进器卡滞！推进器卡滞！无法执行上浮指令！”
一连串急促的警报声在舱内炸响，与潜器外壳传来的“咯吱”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令人窒息的恐惧网。姜稚强忍着眩晕和额头的疼痛，飞快稳住心神，目光扫过面前的仪表盘——深度计的数字停留在3200米，这个深度的海水压强足以轻易压碎一辆坦克，而潜器的推进器图标正闪烁着刺眼的红色，下方的参数显示“动力输出为0”。
“怎么回事？”通讯器里传来救援船指挥中心急促的声音，背景里夹杂着键盘敲击声和人员的呼喊，“静音号，报告实时状况！”
姜稚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指挥中心，我是姜稚。刚才发生突发状况，疑似外部物体撞击，推进器被卡住，无法上浮。舱体完好，生命维持系统正常，样本已保存。”
她一边说着，一边操作潜器的外部摄像头切换视角。屏幕上，原本距离潜器不到百米的“烟囱群”一片狼藉——那些由海底热液长期沉积形成的硫化物柱群，此刻有大半已经坍塌，断裂的硫化物碎块散落海底，在摄像头的探照灯下泛着暗黄色的金属光泽。而潜器的右侧推进器，正被一块足有汽车大小的巨型硫化物板块死死压住，板块边缘锋利如刀，已经在推进器的外壳上划出了几道深深的划痕。
“是烟囱群坍塌了。”指挥中心的技术人员很快给出判断，“刚才海底地震监测仪捕捉到小规模震动，应该是地震引发的连锁坍塌，那块硫化物板块刚好砸中了你的推进器。”
姜稚的心沉了下去。3200米的深海，漆黑、冰冷，且没有任何GPS信号。潜器就像被遗弃在宇宙中的孤舟，一旦失去动力，就只能在这片高压黑暗的环境里随波逐流，而舱内的氧气和能源，最多只能支撑48小时。
“指挥中心，我们无法定位静音号的精确位置。”通讯器里传来救援船船长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深海环境屏蔽了所有卫星信号，声呐扫描范围有限，硫化物板块和坍塌的烟囱群会干扰信号反射，我们需要更精准的‘声音坐标’。”
声音坐标。
姜稚的脑海里猛地闪过一个念头。她想起自己解锁的“声音急救员”技能——通过骨传导麦克风发出特定频率的声波，利用声波在海底不同介质中的反射特性，形成独特的回波图谱，救援船可以根据回波的时间差和频率变化，反向锁定潜器的位置。
这个技能她只在模拟训练中使用过，从未在真实的深海环境中实践过。毕竟，3200米的深度下，海水的密度、温度梯度，以及海底复杂的地形，都会对声波的传播造成极大影响，稍有偏差，回波图谱就会失真，救援船不仅无法定位，还可能被误导到危险区域。
“姜稚，你有办法吗？”指挥中心的声音带着期盼，“我们的声呐只能确定你大致在坍塌烟囱群的东北方向，但误差范围超过两公里，机械臂无法精准抵达。”
两公里的误差，在深海里就意味着生与死的距离。姜稚看着仪表盘上不断跳动的氧气余量数字，又看了一眼窗外漆黑无边的海水，握紧了手中的骨传导麦克风。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也是最后的希望。
“我试试。”她果断回答，手指迅速在操作面板上切换到“声音定位模式”，“我会用骨导麦发出固定频率的声波，麻烦指挥中心同步接收回波信号，建立图谱模型。”
“收到！我们已经做好准备，随时接收信号！”
姜稚深吸一口气，将骨传导麦克风贴紧自己的下颌骨。这种麦克风不需要依赖空气传导，而是通过骨骼将声波直接传递到发声单元，即使在高压缺氧的环境下，也能保证声波的稳定性。她调整好呼吸，启动了发声程序。
“滴——”
一声绵长而稳定的声波，从潜器内部发出，穿透厚厚的舱壁，传入漆黑的海水中。
这道声波的频率经过特殊校准，既不会被海水过度吸收，又能在硫化物、岩石等不同介质表面形成清晰的反射。姜稚能清晰地感觉到下颌骨传来的轻微震动，这震动随着声波的持续发出，逐渐蔓延到整个身体，与潜器外壳受到的海水压力形成一种奇妙的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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