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年的秋风,比往年更添了几分沉静。它掠过“静音银行”门口那棵已经枝繁叶茂的香樟树,将几片泛黄的叶子吹落在窗台上,像是时光递来的一封无声信函。
姜稚坐在靠窗的整理台前,指尖抚过最后一个贴着“心跳档案”标签的信封。十年间,这个小小的信封已经堆成了山,从最初寥寥无几的几卷磁带,到后来塞满整个库房的录音设备、信件和硅质唱片,每一件都承载着不同的故事——有新生儿的第一声啼哭,有临终老人的温柔呢喃,有异地恋情侣的同步悸动,有跨越山海的思念与祝福。
“姜稚,公告已经发出去了。”陆宴州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台老式收音机,声音温和得像窗外的秋风。他穿着一件熨帖的浅灰色衬衫,十年的时光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眼神愈发沉稳,带着历经岁月沉淀后的温柔。
姜稚抬起头,看向墙上的电子屏幕。“静音宇宙”项目的官方公告页面上,只有一句话,简洁而有力:“宇宙已足够勇敢,接下来,轮到你们自己保存自己。”
这句话,是她和陆宴州、小林一起商量了很久才定下的。十年前,“静音银行”只是一个小小的电台附属项目,初衷是为了收集那些被时光遗忘的声音;而“心跳流星雨”从北半球的微光,到环绕地球的光带,再到后来延伸出的“山野声音计划”“病房回声项目”,不知不觉间,已经陪伴了无数人走过漫长的岁月。
十年间,姜稚也变了。曾经那个连和陌生人说话都会紧张到手心冒汗、下意识躲在别人身后的女孩,如今已经能从容地面对镜头,能温柔地倾听每一个来访者的故事,能勇敢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躲在“静音银行”这个壳里的社恐患者,而是成长为了一个能给别人带来温暖和勇气的人。
“听众的反馈怎么样?”姜稚轻声问道,目光落在屏幕上不断滚动的留言上。
“很平静,比我们想象中平静。”小林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杯温热的茶,“没有太多的质疑和不舍,更多的是感谢和祝福。有人说,十年了,‘静音宇宙’教会了他倾听,现在他已经学会了记录自己的生活;还有人说,谢谢我们陪他走过最艰难的日子,现在他已经有勇气自己面对了。”
姜稚点点头,心里泛起一阵温暖。她知道,这十年的努力没有白费。“静音宇宙”存在的意义,从来不是永远替大家保存声音,而是教会大家倾听与记录,教会大家在平凡的日子里打捞珍贵的瞬间,教会大家勇敢地与这个世界建立连接。如今,这个使命已经完成了。
“卫星那边呢?”陆宴州问道。
“已经关闭发射器了,进入漂流模式了。”技术部的同事发来消息,“它会一直在轨道上转圈,像一颗不会说话的心脏,提醒地面上的人们,曾经有人听过他们的故事。”
姜稚想起十年前第一次看到“心跳流星雨”的夜晚,那些闪烁的光点像是星星在跳舞,照亮了整个夜空,也照亮了她紧闭的心扉。而现在,那颗承载着五千万颗心脏悸动的卫星,成了宇宙中一颗沉默的守护者,在遥远的轨道上,默默见证着地球上的悲欢离合。
“我们去库房看看吧。”陆宴州提议道。
姜稚和小林点点头,跟着陆宴州走向库房。库房里,整齐地摆放着一排排货架,上面摆满了录音磁带、黑胶唱片、硅质唱片和各种录音设备。最显眼的位置,放着那卷1978年的磁带,正是陈桂兰奶奶唱的《山月谣》,旁边是林晚寄来的山野声音磁带,还有陈念安康复后录制的各种声音。
“还记得林晚吗?”小林拿起一卷磁带,笑着说,“她现在已经是清溪乡的文化站长了,‘山野声音节’已经成了当地的特色活动,每年都有很多人慕名而来。”
“还有陈念安。”陆宴州补充道,“她考上了医学院,说要成为一名心脏科医生,去帮助更多像她一样的人。她还说,每年都会寄来自己的心跳录音,虽然我们已经停止新增音频了,但她还是想和我们分享。”
姜稚笑了笑,心里满是欣慰。那些曾经被“静音宇宙”温暖过的人,如今都在各自的领域里,传递着这份温暖和勇气,这大概就是最美好的延续吧。
库房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小小的展示柜,里面陈列着十年间最具代表性的声音档案。姜稚走过去,看着那个贴着自己名字的硅质唱片,那是她刚加入“静音银行”时,鼓起勇气录制的自己的心跳。十年前的心跳声,还带着一丝紧张和不安,而现在,她的心跳已经变得沉稳而有力。
“时间过得真快啊。”姜稚轻声感慨道,“好像昨天才刚收到林晚的信,今天就已经是第十年了。”
“是啊。”陆宴州看着她,眼神温柔,“这十年,你成长了很多。”
姜稚转过头,对上他的目光,脸颊微微泛红,却没有像以前那样躲开。她轻声说:“谢谢你,还有小林,还有所有的志愿者和听众。是你们,让我学会了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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