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迈步前行,混沌如墨,却在前方裂开一道微不可察的光痕。
那光极淡,似晨曦初露时天边的一缕霞,又似夜尽前最温柔的一颗星。它不耀眼,却穿透了万古沉寂的虚无,直直映入叶尘心底,唤醒某种早已深埋的悸动。他的脚步没有半分迟疑,仿佛这道光早已在他魂魄深处烙印了九千九百世,哪怕轮回千转,也能循着那一丝熟悉的温度归来。
“娘……”他唇间轻吐二字,声音低得几乎被混沌吞没,可那光,却微微颤动了一下,像是回应。
断命刀在他手中轻鸣,不再是先前的激昂战意,而是一种近乎悲喜交加的低吟。刀灵沉默着,仿佛也在凝望那道光,仿佛它也曾记得,在那遥远得连时间都已模糊的岁月里,有一个女子,曾以血为引,以魂为契,将一个婴儿轻轻抱入归墟之门,而后转身走入永恒的黑暗。
一步,两步……叶尘每踏出一步,脚下的混沌便如水波般荡开涟漪,竟隐隐浮现出残破的符文,那是归墟结界的古老禁制,早已沉寂万年,如今却因归墟之主的临近而悄然苏醒。
忽然,天地一静。
那道微光骤然放大,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将叶尘吞没。
他眼前一黑,意识如断线之鸢,猛然坠入无边幻境。
——
风起了。
不是混沌中的虚无之风,而是带着泥土与青草气息的春风,拂过山野,掠过屋檐,吹动院中那棵老槐树的枝叶,沙沙作响。
叶尘怔住。
这不是幻境,这是……他的家。
确切地说,是他记忆中最模糊、最遥远、却又最痛彻心扉的童年居所。
土墙斑驳,茅草屋顶漏着几缕阳光,灶台边还摆着一只缺了口的陶碗,那是他幼时常用来喝粥的。院角堆着柴火,柴堆旁,放着一双小小的布鞋——那是他五岁时穿的。
他低头,发现自己竟变成了那个瘦弱的孩童,穿着粗布衣裳,赤着脚,手里紧紧攥着一只木雕的小鸟。那是母亲亲手为他刻的,刀工粗糙,却栩栩如生。
“娘?”他下意识喊出声,声音稚嫩。
屋内传来脚步声,轻柔,缓慢,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节奏。
门帘掀开。
一道身影走了出来。
素衣布裙,青丝挽成简单的发髻,眉眼温婉如画,唇角含笑,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如春风拂面。
“尘儿,又在院里玩了?”她蹲下身,轻轻拂去他脸上的灰尘,指尖温软,带着淡淡的药香。
叶尘的呼吸骤然停滞。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跪倒。
“娘……”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她,可指尖还未触及,泪水已如决堤般滚落。
这一幕,他曾在梦中重现过无数次。
母亲失踪的前夜,她最后一次为他整理衣领,最后一次轻抚他的发,最后一次说:“尘儿,娘要出一趟远门,你乖乖在家,等娘回来。”
可她再也没有回来。
那一夜,狂风暴雨,天地色变,一道血色雷霆劈落山巅,母亲的身影在雷光中化作一道流光,飞向天际,再无踪影。村中老人说,她是被神明带走了,是不祥之人,注定不属于凡尘。
可叶尘不信。
他不信母亲会抛下他。
他不信那道雷霆是天意。
他不信,这世间,真有割舍血缘的宿命!
而此刻,她就站在他面前,真实得让他不敢眨眼。
“娘,别走……”他扑上去,紧紧抱住她的腰,声音哽咽,“求你,别走……我不要你走……”
母亲轻轻抚摸他的头,声音温柔如水:“尘儿,娘必须走。”
“为什么?!”他仰起头,泪眼朦胧,“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是不是我不够听话?娘,我以后都听你的话,再也不乱跑了,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求你别走!”
母亲摇头,眼中泛起一丝泪光,却依旧温柔地笑着:“你很好,尘儿。你是娘最骄傲的孩子。可有些事,娘必须去做。就像春天来了,花必须开;就像天黑了,星必须亮。这是命,也是愿。”
“我不信命!”他嘶吼,小小的身体因愤怒与恐惧而颤抖,“我要变强!我要找到你!我要把你不该走的路,一刀斩断!”
母亲轻叹,伸手点在他眉心。
刹那间,天地崩塌。
幻境如镜面碎裂,层层剥落。
叶尘猛然惊醒,意识如坠深渊,四周再无家园,再无母亲,只有无尽的黑暗与冰冷。
可那道光,依旧在前方。
而他,已站在归墟结界的试炼核心。
“执念……”他喃喃,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只手,早已不是孩童的稚嫩,而是布满伤痕、染过鲜血的战士之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敌人的血,掌心纹路中刻着无数战斗的印记。
他缓缓抬头,眼中金黑光芒交织,如星河倒卷,如深渊低语。
“你说,这是试炼?”他冷笑,声音冷如寒铁,“归墟结界,想用我的执念困住我?用我对母亲的思念,让我沉沦于虚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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