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的身影彻底没入那道深不见底的黑色裂隙,仿佛一滴水落入无底深渊。四周的火焰余烬在身后缓缓消散,那句“心若不灭,万劫难侵”仍在虚空中微微震颤,如同命运的回音,久久不散。
裂隙之内,并非纯粹的黑暗。
而是另一种光——幽红、沉郁、带着灼魂蚀魄的温度,在虚空深处无声燃烧。那不是凡火,亦非心火,而是自天地初开便存在的**业火**,专焚神魂罪孽,炼化执念因果。
刚一踏入,叶尘便觉识海如被千针穿刺,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压上心头,仿佛背负着整片大陆的冤屈与哀嚎。他的呼吸一滞,脚下地面并非实体,而是一片悬浮于虚空中的焦黑石台,四周裂痕纵横,如同龟甲碎裂,每一道缝隙中都渗出暗红色的火焰,扭曲升腾,幻化成无数张面孔——有老者、孩童、女子、战士……他们双目空洞,嘴唇微启,却发不出声音,唯有灵魂深处传来的悲鸣,如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识。
“这就是……业火劫?”叶尘低语,声音在死寂的空间中荡开,竟引得火焰剧烈翻涌。
刹那间,烈焰暴涨!
一道苍老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响起,沙哑如砂石摩擦:“**业火不焚肉身,只烧神魂。你所杀之人,其怨、其恨、其不甘,皆凝为火种,今日报应临头,唯有坦然承受,方可超脱。若生悔惧,堕入轮回,永世不得解脱。**”
话音未落,火焰猛然收缩,凝聚成一道人影——那是个少年,约莫十五六岁,衣衫褴褛,胸口一道贯穿伤,鲜血淋漓。他双目含泪,死死盯着叶尘,突然扑跪而下,嘶声哭喊:
“你为何要灭我满门?!我们不过守着一座荒山矿脉,从未招惹任何人!你为夺灵晶而来,一剑斩尽三百口!连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你说你是正道修士?你配吗!!”
那一声质问,如雷霆炸响,直击叶尘心神。
他瞳孔一缩,记忆如潮水倒灌——那是他初入武道之时,为突破瓶颈,听闻北域荒岭藏有千年灵晶矿脉,遂率队前往争夺。彼时他尚年少,心性未定,面对当地宗门阻拦,怒而出手,一战屠尽三大家族,血洗山门。那一夜,火光照天,哀嚎遍野,他亲手斩下七十二颗头颅,以血祭功法,强行冲破瓶颈……
此事早已被他深埋心底,以为不过是乱世修行的代价。可如今,那少年的面容如此清晰,那哭声如此真切,仿佛穿越时空,将当年的血腥赤裸裸地摊开在他面前。
“我……”叶尘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火焰骤然升温,少年幻影化作火蛇缠绕上他的四肢,炽热如烙铁贴骨,神魂仿佛被投入熔炉,每一寸意识都在颤抖、撕裂。
可他没有后退。
他缓缓闭上双眼,任由业火攀爬全身,冷汗瞬间浸透衣衫,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牙关紧咬至渗出血丝。但他依旧挺直脊梁,如同一根钉入大地的铁柱,岿然不动。
“我……确实杀了你们。”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那一战,我为变强,不惜屠戮无辜。我不求宽恕,也不求遗忘。但我问心——若重来一次,我是否还会出手?”
他顿了顿,眉心紫金火印微微闪烁,映照出内心最深处的答案。
“会。”他一字一顿,“若不杀他们,我便无法活到今日。若我不活,林婉儿早死于妖王之手,苏狂无法挣脱魔咒,白璃不会等到封印魔渊的机会,墨老更等不到传承断绝前的最后一刻……我背负罪孽,只为走到今天。哪怕千夫所指,万魂索命,我也绝不后悔!”
轰——!
业火猛然一颤,竟如受惊般退缩半寸。
就在此时,虚空深处,一道古老阶梯自火焰中浮现,通向一座巍峨的审判台。那台由黑曜石铸成,表面铭刻着无数符文,中央立着一尊青铜巨鼎,鼎中燃烧着永不熄灭的赤红火焰,火焰之中,浮现出三个大字:
**业火劫**
审判台上,一道模糊身影缓缓升起,身披玄色长袍,头戴判官之冠,手持生死簿,目光如刀,俯视叶尘。
“汝已承认杀戮,然承认罪业,不等于涤清罪业。”那身影开口,声如洪钟,“业火劫,非为惩罚,乃为净化。唯有让神魂在烈焰中反复淬炼,直面每一桩血债,方能洗尽污浊,成就无瑕之道基。”
话音落下,火焰再次暴涨。
这一次,不再是单一幻影,而是千百道残魂齐现!
有被他一掌拍碎丹田的年轻天才,临死前怒吼“你不配称强者”;
有被他借刀杀人、陷害致死的同门师弟,眼中满是不解与背叛;
有因他一念之差而错失救援机会的村庄百姓,全家葬身火海;
更有那夜雪中,为护他而死的无名少女,至死手中还握着他遗落的玉佩……
每一面,都是他曾刻意遗忘的过往;
每一眼,都是他内心深处最痛的烙印。
业火如鞭,抽打神魂;
残影如刃,割裂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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