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在即将踏出那由无数森白神魔骸骨铺就的桥面最后一寸边界时,不由自主地停滞。
凌烬站在骸骨巨桥的终点,如同站在了命运的岔路口。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目光越过那短暂栖身过的隧道出口,投向了身后那片广袤、死寂、昏红弥漫的天地——废料区。
风,裹挟着贫瘠之地的尘埃与淡淡的血腥腐臭气息,吹拂起他略显凌乱的黑发,拍打在他早已不复当初稚嫩、而是线条分明、隐含坚韧的面庞上。
近两年了。
从他如同垃圾般被丢弃于此,在无尽的追杀与绝望中挣扎求生,到意外邂逅药叟,艰难摸索吞噬之道,再到之后遭遇清道夫首领、濒死蜕变、获得神秘传承……
一幕幕画面,如同蚀骨的刻痕,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永不磨灭。
这里,是彻头彻尾的地狱。每一寸土地都可能潜藏着致命的杀机,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腐朽与死亡的味道。他曾无数次游走在生死边缘,鲜血浸透了这里的沙石,痛苦成为了他最“亲密”的伙伴。孤独、恐惧、绝望……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他最初的信念。
然而,这里,亦是他重获新生的熔炉。
在这里,他褪去了曾经的软弱与天真,炼就了钢铁般的意志和杀戮的本能。在这里,他觉醒了寂灭劫体,初步掌握了吞噬之力,虽然过程惨烈无比,九死一生。在这里,他遇到了药叟,这位亦师亦友、脾气古怪却屡次救他于危难的老者。在这里,他于意识寂灭的边缘,触碰到了那来自上一纪元的、名为“噬神尊者”的至高传承,得以窥见吞噬大道的真正风景!
恨这片土地吗?恨它的残酷与无情。
但能离开它,前往那未知的、据说更加危险的幽狱饲育场时,心中涌起的,却并非纯粹的喜悦与解脱,反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连他自己都难以完全厘清的情绪。
是留恋?不,绝非留恋。或许……是一种扭曲的“感激”?感激这片地狱,磨砺出了如今这个双手沾满血腥、却更加坚韧强大的自己。
他的目光扫过远处那些嶙峋的怪石,仿佛能看到自己曾经在其中狼狈躲藏的身影;扫过那片干涸的地脉灵乳泉所在的方向,那里曾是他浴火重生的关键之地;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身旁气息依旧萎靡、却目光坚定的药叟身上。
没有言语。
一切的情绪,都在这一眼回望之中沉淀、翻滚、最终化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决绝的东西。
他转回身,看向这座杀机四伏的骸骨巨桥以及面朝桥对岸那片更加幽深黑暗、散发着无数危险气息的蜂巢建筑群——幽狱饲育场。
拳头,在这一刻悄然攥紧,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却远不及他心中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万一。
那些将他们这类飞升者当做消耗材料,美味食材,甚至可能将他们视为某种潜在威胁欲除之而后快的所谓“神魔”……
那些高高在上、漠视众生、肆意玩弄生命、制造出清道夫这等怪物、构建了这庞大而残酷的幽狱体系的幕后黑手……
一股冰冷的、凝聚到极致的杀意与恨意,混合着一种源自新获得的力量与传承而产生的、敢于挑战命运的桀骜,在他胸腔中疯狂滋长、压缩、最终化为一句无声的、却重若星辰的誓言,在灵魂深处轰然炸响:
“等着吧……总有一天,我凌烬,一定会回来的!”
“以你们赋予我的痛苦与力量为基石,以这吞噬万物之道为刃——”
“将你们施加于我、于这无数被吞噬、被腐化、被毁灭的生灵身上的一切……百倍奉还!”
“神魔亦可为资粮!终有一天,我要让你们也尝尝被摆上餐盘的感受!”
这誓言,并非狂怒的咆哮,而是冰冷如万载玄冰的宣告,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刻入骨髓,融入血脉。
下一刻,他眼神中的万千情绪尽数收敛,化为一片沉静的、如同深渊般的寒潭。所有的感怀与激荡,都被完美地压制下去,只剩下最纯粹的警惕与专注。
他对着药叟,微微颔首。
药叟独眼之中也闪过一丝复杂,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握紧骨杖,再次小心翼翼地踏出了第一步,落在桥面某块特定的、镌刻着相对平缓魔纹的巨骨之上。
凌烬深吸一口气,调动起全部心神,元墟境巅峰的神念之力如同最精密的蛛网般散布开来,仔细感知着药叟每一步落下的细微气息变化、能量波动以及与脚下魔纹产生的微弱共鸣。
他紧随其后,脚步精准地落在药叟踩过的地方,分毫不差。整个人气息内敛到了极致,如同幽影,仿佛没有任何重量,生怕惊扰了这座沉睡的、由神魔骸骨与禁忌魔纹构成的恐怖造物。
这最后一段桥面,似乎更为的艰难,各种机关感应纹路似乎更为的繁杂与精细。凌烬不得不提起十二分小心,紧跟着药叟的步伐,不敢踏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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