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炼器坊深处,被粗糙改造出的“休息区”弥漫着浓郁的药草苦涩与血腥气息。几盏利用废弃能量晶核驱动的简易灯具,投下昏黄摇曳的光晕,勉强驱散着角落的黑暗,却无法照亮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与压抑。
凌烬躺在由干燥苔藓和破烂皮革铺成的简易床铺上,依旧处于深度昏迷之中。他的呼吸微弱而紊乱,脸色苍白中透着一股不祥的灰败,尤其是那条从肩膀到指尖完全乌黑、僵硬如铁石的右臂,在昏黄灯光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寒死寂之气,仿佛一条不属于他的、来自幽冥的肢体。即便在昏迷中,他的眉头也紧紧锁着,仿佛在与体内那几股依旧在激烈冲突的力量进行着无声的搏斗。《寂灭魔典》的本能在他体内缓缓流转,如同最忠诚的卫士,艰难地维系着那脆弱的平衡,阻止着“弑神散”反噬的彻底爆发,也压制着那些沉寂下去的杀戮记忆碎片。
玄璃坐在他旁边不远处,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脸色同样苍白。那名反抗军的医师刚刚为她处理过肩胛处的弩箭伤口,敷上了一种用此地特有草药研磨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色药膏。药膏似乎对那幽蓝毒素有一定的中和作用,蔓延的趋势被遏制住了,但毒素并未根除,一股阴冷的麻痹感依旧缠绕着她的手臂和半边身子,让她行动不便。她琉璃色的眼眸担忧地望着凌烬,又时不时看向另一边气息近乎断绝的药叟,心中充满了焦虑与无力。
蛮山则靠坐在入口附近,如同一尊沉默的受伤巨神。他身上的伤口被简单包扎,但内里的消耗和伤势绝非短时间内能够恢复。他闭着双眼,似乎在调息,但那紧握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肌肉,显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铁疤那句关于“寂灭劫体”的质问,以及药叟那石破天惊的话语,依旧在他脑海中回荡,带来前所未有的震撼与……一丝隐隐的不安。凌烬兄弟身上背负的东西,似乎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沉重和可怕。
影无声地伫立在阴影最浓处,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她冰灰色的左眼扫过休息区内或坐或卧的几人,最后落在通往外面工坊的通道入口。铁疤去安排警戒和处理后续了,但很快就会回来。她知道,接下来的谈话,将决定他们四人,乃至这个反抗军据点未来的命运。
脚步声响起,沉重而稳定。
铁疤那高大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休息区入口,他脸上的刀疤在昏黄光线下显得愈发狰狞,但眼神却比之前多了几分深沉的思虑。他挥手让守在入口的两名反抗军战士退下,独自一人走了进来,目光首先落在昏迷的凌烬身上,停留了数秒,才缓缓移开,扫过玄璃、蛮山,最后与影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告死鸟’,”铁疤开口,声音低沉,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他走到一处相对空旷的地方,盘膝坐下,巨大的战锤随意放在手边,姿态看似放松,但那微微弓起的脊背和锐利的眼神,表明他依旧保持着最高度的警惕。
“首先,正式认识一下。”铁疤的目光扫过四人,“我叫铁手,曾是‘陨星界’的镇界将军,现在是这群还不甘心认命的兄弟们……暂时的领头人。”他指了指外面,“这里,我们叫它‘铁砧营地’,是我们在绝境中,用血和命敲打出来的一点火星。”
他的自我介绍简单直接,带着一股军人的硬朗和属于反抗者的惨烈。
影微微颔首,算是回应,然后言简意赅地介绍了己方四人:“凌烬,蛮山,玄璃,药叟。我们……来自不同的地方,但现在,目标一致。”她没有提及元墟,也没有过多解释凌烬的体质,有些事,需要循序渐进。
铁手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在凌烬身上,语气凝重:“药叟前辈昏迷前说的……‘寂灭劫体’,是真的?”他需要确认这个足以颠覆认知的信息。
影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他的力量本质,确是寂灭与终结。至于是否就是传说中的‘劫体’……我们无法完全确定,但药叟前辈见多识广,他的判断,大概率不假。”
铁手深吸了一口气,独眼中光芒闪烁,仿佛有无数念头在激烈碰撞。上一纪元的禁忌体质,触怒神魔引来灭世之劫的根源……这种只存在于古老破碎传说里的东西,竟然活生生出现在眼前,带来的冲击是无与伦比的。
“难怪……他能抹掉骨塔魔像,能引动那种程度的反噬和失控……”铁手喃喃自语,随即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影,“你们一路闯进来,应该很清楚外面的情况。神魔的力量无处不在,监视森严,魔兵如潮。我们在这里,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随时可能万劫不复。拥有这种体质,是福是祸,犹未可知。我必须要问清楚,你们……究竟想做什么?又能给我们……带来什么?”
他的问题直指核心,带着一个领导者必须有的冷静与审慎。信任“告死鸟”是一回事,但接纳一个身负禁忌体质、状态极不稳定的“炸弹”,则是另一回事。他需要为整个“铁砧营地”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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