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王府内,雕梁画栋隐在葱郁的绿植间,透着几分清幽。君凌烨回府后,屏退了左右随从,径直穿过回廊,来到后院那方澄澈的池塘边。
池畔一架藤椅早已被打理得干净妥帖,他慵懒地躺靠上去,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姿态闲适得仿佛将方才宫中的烦扰都抛在了脑后。随手从一旁拿起那根象牙雕琢的精致钓竿,指尖漫不经心地摆弄着鱼线,“哗啦”一声,鱼钩带着鱼饵沉入水中,荡开一圈圈细碎的涟漪。
他微微眯起眼,目光落在水面那枚漂浮的鱼漂上,神情淡然,仿佛此刻世间唯有这池静水与水中游鱼值得关注。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衬得他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多了些许难得的松弛。只是那偶尔掠过水面的深邃眼眸,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思绪,不知是在想太后的意图,还是在念着方才匆匆离去的那抹身影。
影一如同雕塑般默立在一旁,周身气息沉静得几乎让人忽略他的存在。过了片刻,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谨慎提醒道:“主子,平公公还在府外等候您的回复呢。”
君凌烨眼帘微阖,狭长的眼眸眯成一道浅缝,连眼皮都未曾抬动半分,语气平淡无波,只淡淡吩咐:“去回禀平公公,本王今日俗务缠身,实在抽不开身入宫向母后请安。”
影一领命转身,步履轻捷地穿过庭院回廊,来到王府大堂。只见平公公正满面焦灼地在堂内踱来踱去,时不时踮起脚朝门口方向张望,那眼神里满是期盼,只盼着能早些见到君凌烨的身影。
影一上前,轻轻咳了一声,将平公公的注意力引了过来。平公公闻声猛地转头,脸上的急切之色毫不掩饰,仿佛生怕错过了什么消息。
影一的语气里带着几分难掩的无奈,对平公公说道:“平公公,实在对不住。我家主子此刻正忙着处理要紧事务,实在腾不出空来。还请您先回宫里去,等主子忙完了手头的事,定会亲自入宫给太后请安的。”
平公公脸上的神色倏地变了,先前的期盼瞬间被失落取代。他心里清楚,再等下去也是枉然,只得重重叹了口气,带着满心的失望转身离去。
寿康宫内,平公公刚迈进门,太后的目光便陡然锐利起来,原本平和的神情瞬间变得严肃,沉声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
平公公慌忙跪倒在地,恭声回禀:“启禀太后,奴才方才去了战王府,王爷说他眼下公务繁忙,实在抽不出空入宫,还说等得闲了,定会过来探望您。”
太后的脸色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战王公务繁忙?哀家瞧着,不过是故意推脱罢了。”话语里虽带着几分责备,可她心里终究清楚儿子的脾性,最后还是挥了挥手,让平公公退下了。
随即,太后的目光转向宇文静茹,瞬间变得温柔起来,语气中带着几分歉疚:“今日本想着让你们能多些往来相处的机会,没成想他竟是这般不解风情。罢了,也不必急在这一时,改日再另寻机会便是。”
宇文静茹听了这话,脸颊泛起一抹浅浅的红晕,她羞涩地垂下眼帘,轻声说道:“太后您言重了,战王殿下以国事为重,本就是应当的,臣女都明白。”
太后望着宇文静茹那温婉柔顺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随即对身旁的嬷嬷吩咐道:“哀家有些累了,你送茹儿出宫去吧。”
“是。”嬷嬷垂首应下,莲步轻移上前,对着宇文静茹福了福身,声音温软如浸在溪水里的棉絮:“宇文小姐,老奴这就引您移步,这边请。”
宇文静茹敛衽起身,裙摆如一朵半开的玉兰轻轻漾开,屈膝行礼时鬓边银钗叮咚作响:“那臣女告退。”语落便颔首跟上嬷嬷,裙裾扫过光洁的金砖,像一尾游鱼悄无声息地滑出了宫殿的朱门。
刚踏出宫门那道朱红界限,宇文静茹的脚步便急切起来,裙角被风掀起几缕,像只急于归巢的鸟儿,快步登上了自家那辆乌木马车。
车帘落下,隔绝了宫墙内外的喧嚣。她斜斜靠在铺着软垫的座位上,往日里清亮如秋水的眸子此刻像蒙了层化不开的雾,空洞得能盛下满车的寂静。车外的街景、行人,都成了模糊的色块,随着车轮转动飞速向后掠去,却没有一丝一毫能闯进她沉寂的眼底。
车厢里的寂静漫过了不知多少个街角,宇文静茹才缓缓启唇,声音轻得像风中颤巍巍的蛛丝:“小红,你说……战王他,会不会是早已知道太后召他的缘由,才故意避而不来?”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摆上的绣线,语气里的茫然像浸了水的棉絮,一点点沉下去:“或许他哪里是真的忙,不过是……不过是不愿见我罢了。”
那声音软绵得像要化在空气里,可细听去,却有一缕苦涩藏在字缝间,像青橄榄的余味,悄悄漫了满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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