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浸染着血色倒计时的压迫感。106:58:17。
林薇如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精密仪器,端坐在梳妆台前,执行着系统发布的“仪容整理”与“心境平复”指令。她的动作标准,表情是系统数据包强加的、无懈可击的宁静与虔诚。然而,在那层厚重的情感枷锁之下,她的真实意志如同潜行的暗流,正沿着那丝因排斥而产生的细微裂隙,极其缓慢地探索、感知。
“墟核”的冰冷寂灭与系统“忠诚”数据的虚假温热在她意识层面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拉锯。“蚀界魔瞳”则像一枚被强行按入水底的冰块,散发着不屈的寒意,不断侵蚀着周围试图同化它的数据流。
她在熟悉这种被束缚的状态,在寻找着枷锁的薄弱点,在积蓄着力量,等待着唯一可能的机会。
就在她一遍遍“演练”着系统提供的、仪式上需要表达的“最终祷言”时,偏殿内那浓郁得化不开的阴影,再次无声无息地蠕动、凝聚。
夜玄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那无处不在的、混合着绝对力量与深沉寂灭的威压,瞬间让整个偏殿的空气凝固了。
林薇(表层意识)立刻依照系统设定的“恭敬”与“依赖”程序,停下动作,站起身,转向他,微微垂首:“尊上。”声音平稳,带着标准化的柔顺。
夜玄没有回应她的问候。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落在她身上,目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锐利,仿佛能穿透那层系统强加的数据外壳,直视她刚刚经历过的、与系统意志激烈对抗后残留的痕迹。
“你身上的能量残留,”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却带着千钧重压,“驳杂,混乱。有‘它’强行介入的味道,也有……古牢深处,涤魂泉眼的微光,以及某种……不属于此界常规体系的瓦解之力。”
林薇的心脏(真实的那颗)在胸腔里猛地一缩!他感知到了!不仅感知到了系统的强制校准,甚至捕捉到了她在镇魂殿动用“蚀界魔瞳”和“墟核”力量引发的能量特征!这份洞察力,恐怖得令人绝望!
系统的监控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锁定了她的每一丝反应。同时,一股强制的“镇定”与“解释”指令涌入她的表层意识,试图引导她做出符合逻辑的回应。
不能慌!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表层意识在林薇的艰难引导下(她必须让自己的真实意图伪装成系统数据的自然反应),开始运作。她脸上流露出系统数据包提供的、恰到好处的“一丝慌乱”和“被看穿秘密”的“惭愧”,微微抿了抿唇,声音依旧保持着柔顺,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表演出的)颤抖:
“尊上明察……属下……属下之前擅自离开,确是去了万寂古牢……”
她承认了去向,这是无法隐瞒的。
“为何?”夜玄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有纯粹的追问。
“因为……因为属下见尊上近日力量躁动愈甚,旧伤似乎反复……”她抬起眼,眼神中充满了系统数据模拟出的“担忧”与“急切”,“属下翻阅古籍,偶然得知古牢深处的‘涤魂泉眼’或有安魂定神、缓解诅咒侵蚀之效……便……便斗胆前去,想为尊上寻一味‘药’……”
寻药!
这是一个半真半假的借口!真的部分在于,净心铃确实有安抚净化之效,某种程度上可视为“药”。假的部分在于,她的主要目的并非单纯寻药,而是为了破坏系统献祭寻找关键神器。
她巧妙地将自己冒险的行为,包装成了出于对夜玄“伤势”的关切,符合她“治愈者”的人设,也迎合了系统希望她表现出的“奉献”精神。
“药?”夜玄重复了这个字,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光,“你找到了?”
“属下……妾身确实在泉眼附近,找到了一些沾染其气息的……泉水结晶。”林薇继续编造,她从怀中(实际上是之前准备表演道具时留下的一块普通灵石,此刻被她用微弱的精神力模拟出些许净化气息)取出一小块散发着微弱莹白光泽的石头,双手奉上,“虽……虽不及泉眼本源之效,但或许……能稍缓尊上不适。”
她不敢说找到了净心铃,那目标太大,瞬间就会暴露。只说是“泉水结晶”,合情合理,也解释了为何她身上会残留涤魂泉眼的气息。
夜玄的目光落在那块被模拟出净化气息的灵石上,没有去接。他看着她,看了很久。那目光仿佛能剥离一切伪装,直视谎言背后的真实动机。
偏殿内一片死寂,只有系统监控能量流动的细微嗡鸣。
林薇维持着奉上“药石”的姿势,表层意识是一片被系统数据填充的“忐忑”与“期待”,深层意识却冰冷地计算着一切可能,准备着应对更严厉的质问甚至惩罚。
终于,夜玄移开了目光,再次望向窗外那片愈发猩红的天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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