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金汤城的墙头,李文已站在城北校场。他腰间的木剑换了新布条缠柄,裂纹依旧,但握得稳。赤奴牵着马等在点将台下,靴底踩着半干的泥,肩甲上还沾着昨夜巡防时刮到的枯草。
“据点三里外无人,门开着。”赤奴低声说,“像故意留的口子。”
李文点头,没多话。云姬站在稍后,罗盘托在左臂,裂痕处蒙了层薄绢,指尖轻压边缘。她脸色未复,呼吸浅而缓,像是稍重一点就会震到内里。
一行人出城向北,走的是荒坡小道。地气冷,草根结霜,踩上去脆响。快到据点时,李文抬手止步。那是个废弃的石堡,门框歪斜,门板半塌,墙缝里钻出几根枯藤。
“不对。”云姬突然开口,“里面有东西在转。”
李文侧耳,听不到动静。但他信她。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青叶,指尖一弹,叶子飞入门内,落地瞬间化作一道虚影,旋即消失。
幻阵。
他收回手,对赤奴使了个眼色。赤奴会意,抽出弯刀,绕到侧墙,用刀背敲了三下石壁。回音空荡,像是里面没人。
李文迈步进去。
脚刚踏过门槛,四周景象骤变。风沙扑面,天色昏黄,远处火光冲天,哭喊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他站在一片废墟中,认得这地方——中原李氏祖宅,十六岁那年被乱军烧毁的家园。
一个老者倒在院中,灰袍染血,正是李守诚。几个孩子蜷在墙角,饿得皮包骨,抬头看他,眼神空洞。有个小女孩伸出手,喊了声“大哥”。
李文站着没动。他知道这是假的。
可心口还是闷了一下。
他抬手摸剑,剑身冰冷。幻境里不该有这种触感。他低头看,剑柄上竟凝了一层薄霜,像是从内部渗出来的寒气。
他猛地醒悟:这不是普通幻术,是心魔引路,借记忆成阵,再以寒毒侵神。若普通人进来,早被拉进执念,神魂枯竭。
他闭眼,气运沉入丹田,再沿经脉上行至眉心。木剑点地,一圈微光荡开,周围火光摇曳,人影扭曲。可只稳了片刻,景象又合,比之前更真——他看见自己跪在祖坟前,身后是万亩荒田,百姓跪着求粮,他却掏不出一粒米。
幻境在逼他动摇。
他咬牙,气运再提,正要破阵,忽然背后一暖。一道青光从袖中窜出,贴地疾行,直冲幻阵中心。
是智慧精灵。
它原本只是随行护物,从不主动出击。此刻却自行离体,化作一道藤纹,在地上飞速蔓延,瞬间织成一座古阵。阵纹与幻境交错,反向逆推,竟将寒气倒灌回源头。
石堡深处,一声闷哼。
幻象崩裂。
李文睁眼,已回原地。石墙依旧,风静草枯。他喘了口气,额角渗汗。袖中空了,智慧精灵没回来。
赤奴从外冲进来,刀已出鞘:“你脸色不对!”
李文摆手,示意无事。他蹲下身,指尖触地,摸到一片湿痕。那是阵纹残留的痕迹,形状古怪,不像西域任何一门术法,倒像是……某种封印的反向结构。
云姬也进了门,罗盘一震,裂痕处的薄绢裂开一丝。她蹲下,盯着那纹路,忽然伸手按住李文肩膀:“别碰它,它在吸气。”
李文收手。
云姬从怀中取出一块灰布,盖住地面纹路。布一落,纹路立刻暗了下去,像是被压住的火苗。
“它认活气。”她低声道,“刚才那精灵,不只是破阵——它在反控。”
李文沉默。他想起昨夜地龙滴血启钥,想起罗盘共鸣,想起于吉那句“抢命的人,最怕命被人抢回去”。现在,连精灵都开始自主行动了。
赤奴在内室搜出一具尸体,是个巫师,盘坐在地,七窍结冰,胸口插着半截断刀。他没死于外伤,而是神魂自爆。
“想毁证据。”赤奴踢了踢尸体,“可惜晚了。”
他在尸身背后摸出一张卷着的羊皮,递给李文。李文没接,看向云姬。云姬摇头,赤奴会意,用刀尖挑开羊皮卷,摊在石桌上。
羊皮泛黄,质地不似皮革,也不像纸。表面有烧灼痕迹,文字残缺。能看清的几行写着:“智慧者,非生非造,乃天外遗灵,承神命而守门……其形如藤,其性通阵,见钥则鸣,遇主则护。”
李文盯着“见钥则鸣”四字。
钥匙——是指那块从泉眼冲出的石片?
他回头看向云姬。云姬正用指尖轻触羊皮边缘,脸色越来越白。她忽然抬手,将罗盘压在羊皮一角。
嗡。
罗盘裂痕震颤,薄绢彻底裂开。羊皮上残存的几行字竟微微发亮,与罗盘缺角的纹路隐隐呼应。
“同源。”她声音发紧,“这材料,和星图是一样的东西。”
李文盯着那羊皮。他忽然明白为什么智慧精灵会主动破阵——它不是在救他,是在回应某种召唤。那阵法是陷阱,可对精灵而言,却是“门”的一部分。
有人在用幻术引它现身。
赤奴皱眉:“谁留的这东西?故意让我们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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